拎着打包盒的贺美娜慢慢走过来。她眼睛晶亮,两颊嫣红,像是喝了点小酒。
这微醺的模样猛地勾起了危从安的回忆。
他自认为处理的不错,上次见面也并没有什么波澜,就好像没有去过波士顿,没有发生过任何糟心的事情一样。
但原来意志这样薄弱,一点酒精就能立刻送他返回boston common,漫步freedom trail,坐上duck trolley,在quincy market买lobster roll,他开车带着她,两人开怀大笑……
他厌恶这种危险的感觉。
但是越厌恶,他越想感受;越危险,他越想征服。
贺美娜很识相地没有对危从安微笑示意,只是招呼贺天乐:“天乐,为什么又到处跑。吃饱了吗。”
“我吃饱了。姑姑,你吃饱了吗。”
“我也吃饱了。”
姑侄两个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毕竟普天之下,没有什么比吃饱了更重要。
“来。我带你回包厢。”
“我不回去。我想和哥哥聊会儿天。”
“你来,姑姑有悄悄话和你说。”贺美娜伸手去牵他。
见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危从安不由得脱口而出:“怎么,你要告诉他我是外星人变的,会绑架他吗。”
贺美娜错愕地看着他。
她说:“外星人?绑架?什么意思?”
危从安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翘起腿来:“没什么。随便说说而已。”
贺美娜不认为他会随口胡诌。外星人,绑架——她早忘了那是从她的习作本而来。
她厌恶这种无知的感觉。
但是越厌恶,她越想克服;越无知,她越想求解。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有空的话,我们聊聊吧——如果你不介意。”
危从安没想到她会主动邀约;正在思索时,贺天乐发问了:“姑姑,你在说什么?你们认识吗?还是你们要开始认识啊?”
“没什么。天乐,走了。”
贺天乐滑下长椅。
“哥哥。拜拜。”
他一边走,一边将小脸在贺美娜胳膊上蹭来蹭去,转过头来无言地示意——这就是我姑姑,又美又香又聪明。
危从安坐了一会儿,然后去前台买单。一个男人正在开发票:“不是英俊的俊,是三点水的浚……”
他一笔一划地将公司名称写在纸上,眼角瞥到危从安拿出信用卡,不动声色地将他打量一番,眉头一皱,试探道:“请问您是危从安先生吗?”
危从安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贺浚祎伸出手来:“危先生您好,张家奇和我是球友。我们常常一起打羽毛球。真是太巧了。我昨天还在他的icircle看到您的照片。”
第30章 蛔虫的心思 07
别看张家奇此人五大三粗,却非常热爱摄影和鸡汤文学,直抒胸臆还不行,得用上大量暗喻、比兴和押韵。他的icircle就好像开满月季和酢浆的小花园,还得在白铁茶几摆上精致的英式下午茶和小点心。
昨天小花园刚发了狗屁不通的新动态“送行/送走红酒的香醇/送走惨绿的青春/迎接/迎接微醺的黑夜/迎接沉重的离别”然后配上九张图,前面八张都是精致的食物,最后一张是危从安的侧影。
黑白构图将危从安的面部轮廓及手中的酒杯衬得非常有格调。
贺浚祎刷icircle的时候看到了,一边盘珠子一边面无表情地给他一个赞,评论:“张诗人有应酬?”加一个大拇指一颗心一杯酒。
张家奇回复:“给老板送行,开了你送的那支酒。真不错。”
贺浚祎回复:“九八年充沛的日照培育出最上等的cabernet sauvignon(葡萄品种赤霞珠),贮存在波尔多型的卢浮橡木桶中,一越二十年,造就了这支芳香醉人的圣埃斯泰夫红酒。”
张家奇回复一个大拇指一颗心一杯酒。
然后他在下面不知是回复谁的评论,给出了餐厅地址:“媳妇儿在场,不敢敞开了喝。老板有点喝茫了,哈哈。”
“不是gay。不要看到一个略平头正脸的男人就觉得是gay。怎么没有人说我是gay?!”
“统一回复:单身。但没戏。人马上回美国,我们这是送行第一场。不要再问了各位美女,除非有信心和他一起远渡重洋。”
不过后来他可能是不胜其扰吧,把动态给删掉了。但贺浚祎还清楚记得张家奇老板的模样。
此刻他自我介绍:“我做红酒生意。”又递过来一张名片。
危从安看着那张名片,念出来:“祎盛进出口贸易公司。贺浚祎。”
“对,正是在下。您真有文化,很少有人能把我的名字读对。”
这样的奉承话都说的出口,也真是难为他了。他和贺美娜长得一点也不像。奇怪的是,贺天乐反而和他姑姑长得相似,都有一双月亮般柔和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