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递给他成人纸尿裤的贺美娜;那个陪他在西城调研的贺美娜;那个穿上了水晶鞋的贺美娜;那个明明知道不是他遮雨投票,也说都算在他头上的贺美娜;那个以为他破产了,豪言壮语要养他也确实做到了的贺美娜;那个他早上说想吃火锅,她就能变出来一大桌子菜的贺美娜;那个说他什么都对的贺美娜——莫名其妙地就死了。
而那个敢和蒋毅针锋相对的贺美娜;那个时间不凑巧就敢推掉戚具迩饭局的贺美娜;那个说什么事都应该商量着来却一个人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贺美娜;那个就是要和马林雅来往的贺美娜;那个觉得他对尚诗韵和危从安做的事情不道德就要和他吵架直至冷战的贺美娜——才是真的她。
她像一只藏在茧里的蝴蝶,骗过了所有人。
而现在她要飞走了。
“她说如果我不肯和她留在波士顿,大不了就换个男人。”
戚具宁转过脸,看着危从安一动也不动的侧颜。北风将后者的头发吹得到处乱飞,就像个傻子一样。
疯子很想问——如果我和她分手,你要回麻省么。
你要做那个男人么。
傻子终于开了口,声音喑哑:“不要问。”
一名穿戴全套跑步装备的红发男人从他们面前跑过去。
他们也在这里跑过步。
那是戚具宁来的第二天,他真的乖乖地在太阳还没升起来之前就回到了危从安位于曼哈顿下城区的公寓。
这是隐身在下城区各种当红地标中的一栋六层小公馆,建于19世纪,螺旋式步梯,无电梯,危从安住在六楼左手第一间。打开门,迎面而来的是具有年代感的红砖墙面,栽绒地毯——从乔治亚风格的壁炉,到榉木摇椅,每一样家私也是复古样式。
戴着反山发箍的危从安,耳中塞着颈挂式耳机,穿一身浅色运动服,在厨房里煮咖啡。
戚具宁施施然走过去,双肘撑着流理台,将脸凑过去,灿烂地笑:“早。我回来啦。”
他不仅洗了澡,连胡子都刮得干干净净,一张俊脸神清气爽,闪闪发光。
危从安瞄了他一眼,摘下耳机,将咖啡倒进两只杯子,递一杯给戚具宁:“你的。”
因为刚起来不久,他的嗓子还没打开,有点干涩沙哑。
他自己用的还是那只“亚当”骷髅杯。杯身是骷髅身躯,杯匙是一根桡骨和三只手指。
戚具宁拿起马克杯喝了一口咖啡:“唔,不错——咦,夏娃呢。”
他指的是这对杯子里的另外一只,杯身是骷髅头颅,杯匙是亚当杯的一根肋骨。危从安虽然从来不用,但总是和亚当杯放在一处的。
“收起来了。”
前段时间夏珊介绍的相亲对象在这里借住的时候用“夏娃”喝了果汁。他很反感,又不好为了这件旁人眼中的小事大动肝火,于是将杯子收起来了。
危从安握着咖啡杯,抬头瞥了戚具宁一眼,又垂下眼帘,以手指了指自己左肩。戚具宁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衣服的右肩上有糊成一团的口红印记。他耸了耸肩,放下咖啡,进房间去换衣服。
“嚯!看我找到了什么。你这家里尽是古董。”换了一身深色运动服的他重又走进厨房,将一副没开封的扑克牌往流理台上一扔——校花扑克牌。
靠着窗下的流理台,正在喝咖啡的危从安瞥了他一眼,无奈地一摇头:“你又不经允许乱翻我的东西。”
戚具宁做了个鬼脸,继续手贱地拆开。五十四张扑克牌摊开来一大片,每张上面都有一名穿着白色衬衫,墨绿色校服,紫色蝴蝶结,巧笑倩兮,顾盼生姿的女孩子。
那被永远封印在扑克牌里的青春,带着学生时代的记忆,扑面而来。
危从安放下咖啡杯。
“喂,你要是给我弄少了一张——”
“不会。”
戚具宁随意地将那些扑克牌拨来拨去,突然眼前一亮,拿起一张,是红心二。
扑克牌上的女孩子一张粉扑扑的小圆脸,杏眼樱唇,娇娇俏俏地笑。
“闻人玥是真漂亮啊,可惜眼光不行——我逗她,和她说话,她从来不理我。”
正在准备早餐的危从安“呵”了一声,表示不屑。
戚具宁放下扑克牌,看着危从安将切好的香蕉,还有蓝莓,燕麦,牛奶,蛋白粉一样样放进料理机里——想了一下,他又加了点亚麻籽粉,统统丢进去搅拌。
“停停停,你这是做早餐还是炼药?”
料理机的声音很响,危从安疑问地看着戚具宁;后者大吼:“我问你这是要给我下毒吗?”
料理机停了。戚具宁看着那黏糊糊的东西连鼻子都皱起来了:“我不吃这玩意儿。还有别的没有。”
危从安似乎也被自己做出来的这东西给惊着了,呆了半晌才道:“你自己找找。我才出差回来,家里没什么存货。”
戚具宁不相信,乒乒乓乓地去开高处的橱柜;果然给他在橱柜深处找到一杯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