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喝了半碗汤。
在她有一口没一口的陪伴下,他吃了满满一大碗饭,实在是都噎到胸口了,才放下筷子。
“吃好了?”
“吃好了。”
贺美娜起身收拾碗筷。
戚具宁按住她的手:“你不吃了?你根本没吃什么。”
“不太想吃。”
她走进厨房;他起身跟在后面:“明天maria会清理。”
“我把碗筷放进洗碗机就好。”
“那我做个三明治给你。”他取餐刀切面包,“你要什么口味。”
贺美娜停住动作,转过身来看着立于中岛另一侧的戚具宁。
“别做了。”
“其实我和你一样,都不怎么喜欢三明治。只是没办法的时候才用它来快速地解决一餐,对不对。”她看着他的眼睛,坦白道,“但是我很喜欢看你做三明治的样子。因为你每次做三明治的时候都会把食材全部拿出来,一字摆开,然后一样样地切成合适的大小,多点这个,少点那个,干的放外面,湿的放中间,依次叠在面包上,最后再压上一片面包,沿对角线切开——我想,这应该就是你在工作中解决问题的样子。把问题列出来,切一切,叠一叠,压一压,然后一口口地解决掉。”
她说:“具宁。我不需要三明治。我需要你像做三明治那样,把我们之间的问题一样样摊开来,说一说,聊一聊,然后一起想办法解决它。”
说完她又转过身去将碗碟一只只插在搁架上;突然一对结实的手臂从背后伸过来,将她紧紧抱住。
“对不起。我刚才的态度很恶劣。”他贴着她的脸颊,轻声道,“我确实心情很差,但这不是对你说混账话的借口。美娜,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刚才的口不择言。或者不原谅。都可以。都随你。但是不要‘算了’。”
他说:“‘算了’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没做声,温软的身体一时僵住;他更紧地搂住了她,叹息:“美娜,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啊。为什么。
明明生日派对当晚还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现在却恶语相向,互相伤害。
七天的时间上帝创造了世界;而他们创造了嫉妒,猜忌,愤懑,失望,沮丧,患得患失。
贺美娜叹了一口气,合上洗碗机,脱下手套,转过身来。
他比她高许多,她得仰着头和他说话:“具宁。”
他弯下腰,趋身向她,这样她便可以平视他的眼睛:“你说。我在听。”
“你还记不记得在西城的时候,有一次天乐用很粗俗的字眼骂了我,还踢了我,因为他考试没考好,我罚他一周不能看电视,也不能打游戏。他以为我只是虚张声势,没想到我真的把电视和游戏机的电源线都藏起来了。”
“我记得。”
“那些骂人的话,还有后旋踢都是你教他的,对不对。后来他主动向我道歉,也是你和他谈过的结果。”贺美娜道,“你对他说——我教你的脏话还有格斗技巧,就像你手里的光剑一样,只能用来对付学校里那些欺负你的混蛋,不可以伤害家人。”
戚具宁面露讶色,似是不相信自己就这么被出卖了:“这是我和他,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秘密。我们发过誓,不告诉第三个人。”
“我可是看着他长大的,又美又香又聪明的美娜姑姑啊。他会瞒着贺浚祎,不会瞒着我。是的,你和他的秘密我都知道。包括你教他降龙十八掌,叫他对着墙把手掌都拍红了;你教他乾坤大挪移,练倒立;你还告诉他最好在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去割——”
他一挑眉,好整以暇地等着她说完;但贺美娜闭了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这件事情就有点出格了,具宁。十岁的男孩子不应该学着去隐瞒家长。虽然你没有恶意,但万一他以后遇到了有坏心思的大人呢。幸好他什么都会对我说。”
戚具宁垂着眼帘,闷闷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小孩子。他们又脆弱又难教,时不时就口不择言,言而无信,不知好歹。”
“具宁。那时候我也有错,我不该那么粗暴地惩罚他,所以我和天乐互相道歉,彼此原谅了。而且我们都没有再犯过。现在,我也和你互相原谅。好不好。以后我们有什么问题都摊开来讲清楚,不要再说伤害对方的话了。”
她说:“我可以做得到。你呢?”
他抬眼看着她,缓缓伸出了右手的小手指,在她本能地后仰之前,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她明白了,微笑着伸出小手指,两人充满孩子气地勾了勾。
一言为定。
拉完钩,他仍然紧紧地箍着她的手指头;她使了使劲儿,没抽回来。
他有时候真像个任性又顽劣的小孩子。
“你真的讨厌小孩子吗。你和天乐不是玩得很开心。”她摸了摸他的脸颊,“你看看你,不也偶尔会口不择言吗。”
她说:“你讨厌小孩,是不是在讨厌自己没长大的那一面呀,小宁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