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骗你。外公就是这样说的。每个字我都记得。”他笑了起来,以手支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外公还说,如果打不过你,她会咬你。咬得可疼了。”
她又气又羞又恼,可最后还是捂着脸笑了起来。
外公是怕她吃亏,所以故意把她说得很凶,这样就没有人敢惹她了。
一想到亲爱的外公,她整颗心都软了,也懒得维持淑女形象了,索性脱了鞋子,想要把腿蜷起来——危从安见她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坐得不自在,索性牵起她坐到柔软的沙发上去。
他很喜欢和她聊天。就这样肩并肩地坐着,所有的靠枕都给她,所有的时间都给她,所有的关注都给她。
她笑微微地托着下巴,陷入了回忆:“妈妈对我说过,我刚出生的时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没有一个人知道小毛毛应该怎么抱。”
“你爸爸妈妈不会很正常,可是——”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以前也没有带过小毛毛。后来还是外公用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把我捧回家了。”
他深深地看着她:“你对他们来说一定很珍贵。”
“因为我出生的时间很凑巧。外公刚刚退居二线,有时间来带第三代了。”她做了个捧着的动作,“外公只要一下班就会去托儿所接我,把我捧回家——这样捧着捧着,就把我捧到了三岁。”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所以你真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
“其实我也不记得了。但我有那时候的照片,三岁前外公都是捧着我照相的。”
“三岁之后呢。”
“实在捧不动,就改成抱了。”她低着头抿嘴一笑,“还有,从小到大外公给我买了好多好多美娜娃娃,好多同学都羡慕得不得了。如果有客人想要带走一两个,外公就会说这都是辉辉的,我的辉辉很凶,会咬人,可不能给你呀。我说,外公你不是说不可以打人骂人吗?外公说,把你说得凶一点,就没有人敢欺负你啦。”
她一本正经地说:“其实我没有骂过人,打过人,更不要提咬人了。”
“是吗。”他突然道,“有人昨天晚上可是对我连打带骂,就差上嘴咬了。”
贺美娜一时语塞,小脸腾地红透。见她低着头不说话,显是有些羞愧,危从安心中一荡,伸手去摸她的头发;她突然一歪头,很认真地看着他:“你可不要误会。其实我写字很好看,是外公手把手教的。”
他知道。他见过她小时候的习作本;也见过她写给闻柏桢的贺卡。习作本的第一页虽然写的歪歪扭扭,可是到后来已经非常端正大气了。
长大后的字迹更是清秀昳丽又不失铮铮风骨。
危从安一开始没想明白她为何突然这样认真——
她指的是随盒子寄来的“还给你”三个字。
他顿时坐立不安起来,握着她的手,正想说点什么来弥补时,她迅速缩回手,垂下眼帘,低声道:“后来外公抱也抱不动啦。我长大了,外公老了,还生了几场病。一开始是字写得没我好看了,偶尔还会提笔忘字,然后开始丢三落四——”
“外公他——”
“脑梗后遗症。外公在我高三的时候就已经病得很厉害了。不过每次复诊医生都夸我们照顾得很好,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她抬起眼,坦白道,“那个时候厚着脸皮联系你,找你要哈佛的照片,就是为了外公。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去过美国,参观过很多大学,对哈佛印象很深刻。”
危从安完全没想到她当时和他联系原来还有这样一层隐情,良久才道:“其实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地帮忙——”
“和哈佛相比,外公更关注的是你,就像丛老师千千万万的读者一样。你去了哈佛,他很高兴。他觉得《写给宝贝的十封信》那本书终于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她提到了他的死穴。她想他要生气了。
但他应该知道。因为这就是事实。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盘算着不如一鼓作气把schat上的“互动”以及之后的一系列事情也给说清楚了。
正在想怎么开口时,他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那我删了你,你再去哪里找哈佛的照片给外公?”
她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你前面发给我很多照片了呀。每次给外公看完,他都会忘掉。我就一直一直给他看那些照片。每次看他都觉得很新鲜。后来我也去网上搜了些照片和视频。”
他掌心温热;她想抽回手,他没松手,更是略一使劲儿,把她拉进怀里抱着。
他语气中带着怜惜,又有点沉重:“美娜。我不知道是这样……你一定很伤心。”
“当时很伤心,但现在都过去啦。”
他轻轻地吻着她的额头,喃喃道:“可是你舍不得,是不是。”
美娜。我要怎么样才可以安慰那时候的你。
你多幸运啊。爷爷奶奶还有外婆都健在。要珍惜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呀。
好。我们一起珍惜。
聊天很好。这样静静依偎着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