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戚黛去世后,chi’s的所有业务才算全部结束。嘉觉区的新总部要进行调整与装修,蒋毅来征求她与弟弟的意见。弟弟努力地学习着“架构重整”,“生态蜕变”这些艰涩的名词,而她想要的不过是一直留在鼎立大厦的那台扭蛋机。
她想把那台扭蛋机带回总部:“chi’s就是从设计生产扭蛋机起家的,把扭蛋机带回总部,能体现出我们饮水思源的企业文化。”
蒋毅笑眯眯地满口答应:“当然。”
总部升级改造完毕,蒋毅邀请姐弟俩来参观。揭牌仪式之后她看到一楼大厅的一隅放着一个被红色天鹅绒遮住的庞大物品,无论是大小,高度看起来都很像那个扭蛋机。
她以为这是一个惊喜。没想到掀开幕布,底下却是一个有鹿有马有猴有貔貅,有树有果有河流,令人眼花缭乱的水晶根雕作品。
蒋毅自得地介绍,这是公司花费一百三十万请回来的聚财吸金阵:“大师说了,东南方向是财位。摆在这里,保证万象的业务蒸蒸日盛。”
集团所有股东或摩挲赏鉴,或颌首赞许,或啧啧称奇;而戚具宁瞥了一眼那个堪比动物园的,奇形怪状的“聚财吸金阵”,压低了声音对戚具迩丢下四个字。
“丑到想吐。”
半年后,最后一名从chi’s建立之初就进入公司,无论高低起伏都共同进退的老员工光荣退休。
退休派对上,戚具迩问起他还记不记得老公司那边的扭蛋机,他迷惑地表示不清楚:“蒋总说了,新人新气象,老公司那边的东西不要带回新总部来,所以就交给清洁公司处理了。”
后来,戚具迩有过更多好玩的玩具,奢侈的饰品,美丽的华服,有趣的经历,心仪的男人,可她还是时不时会想到那台已经不知道去向的扭蛋机。
她走进电梯,门缓缓地关上。
手指悬在17这个按钮上方;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按下了tnt所在的19层——
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是戚具宁宣布不与tnt合作,并立即与另外一家大房地产商签订战略伙伴条约。
签约仪式及之后的宴会上宾客云集。戚具迩饮过香槟,听过宾客的奉承,为戚具宁的发言中所描绘的集团远景大力鼓掌后,告病离席,叫窦飞送她去找危从安。
因为戚具宁,她与危从安也认识了近二十年。她对两个弟弟都非常了解,危从安冷静,聪明,机智,戚具宁冲动,危险,疯狂——她不能否认,她也曾经想过,如果完全是戚具宁相反面的危从安才是自己的亲弟弟,那该多好。
甚至在戚具宁的面前她也曾经失态大吼,如果危从安是她的亲弟弟,妈妈就不会死,因为他一定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但是当戚具宁冷酷地背刺了危从安,在西城项目上展现出他的敏锐,冷血和领导才能时,戚具迩是非常骄傲且自豪的。她分辨不出这到底是心理医生所说的慕强心理,抑或是戚黛所说的,血缘关系永远高于一切。
总之,如果他们两个竞争,戚具迩希望胜利者永远是戚具宁。
为了抚平心底那一丝罪恶感,她穿着晚宴礼服赶来了鼎力大厦,看着危从安将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处,站在洒满一地的废弃文件中,一件件事情吩咐下去——订票,整理,打包,乘最近一班夜机回纽约总部接受聆讯。
桌上的电话响个不停;两百亿的生意不翼而飞,可想而知他回去后要面对什么样的局面。tnt也许会生吞活剥了他。
一想到这,戚具迩就隐隐担忧。她原本在这两个弟弟面前都是泼辣霸道,“i wont take no for an answer”的性格;这时亲眼看到两人决裂后的沉重后果,顿然失去了发号施令的能力。
危从安没有将所有过错推到戚具宁身上,甚至没有将前期两人草草写在一张一次性餐盘上的意向书拿出来纠缠。他只是在戚具宁宣布不合作后,将那张签了两人姓名的纸餐盘放进碎纸机,然后坦荡地接受了这个决定。
桌上的电话仍然在响。危从安踩着废弃文件走过去,将电话线拔出,随手朝地上一扔。
“从安,别走了。”
她真心诚意地邀请他留下;许诺给他一个很好的职位。她语速稍快,但语气真挚,避免让自己看上去像是施舍或者补救;因为万象新成立的战略投资部正渴求他这样的高级人才,年薪与分红自不用说,在她的许诺中,就连董事局席位亦不远矣。
然而他拒绝。
“失去西城项目,然后加入万象。具迩姐,那我成什么人了。”
戚具迩这才意识到他一定签有竞业协议。
“何必在意那些。总有办法解决。”
“具迩姐。输了就逃不是我的风格。”
“如果你两手空空地回去,tnt不会放过你。万象还有很多市政工程——”
“不用。”他再次拒绝,“tnt是为西城改造计划而来,不是其他。”
戚具迩有些尴尬,但表情仍是端庄的:“tnt看不上?”
他毫不委婉:“对。”
“对你来说呢。”
“也不是个好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