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他也想在更适当的情况下提出辞职,而不是现在这样,顶着一头的碎纸片,脸颊上有淡淡唇印,手中还拿着半杯香槟。
辞职?
意大利人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草草结束了派对,与他进办公室促膝长谈。
“wayne,你知道的。我并不喜欢华尔街的生活。我最多再做五年就退休。你知道的,我们聊过这些。我喜欢旅游,我一直有个心愿,就是重走马可波罗当年的路线。你知道的。”
他是真的没有料到危从安会辞职,匆忙间没有准备好挽留的措辞,一连说了好几个“you knew it”。
“我知道。”
意大利人以为中国人在以退为进,想要更好条件。虽然恨他狡猾,仍然推心置腹:“虽说现在你只是管亚太地区,但五年后呢?”
就差明示他再做五年,执行合伙人的位置就是他的:“你才三十岁!tnt的历史上,谁也没有你升得快,仿佛坐了火箭。”
“她回格陵了。”
意大利人瞬间明白过来。
是的,她终于离开了危从安不能踏足的麻省。但没有如意大利人希望的那样,离开危从安的心,反而将他带走了。
和上次不一样,意大利人这次完全不理解不接受,极度地失望。因为这次终于彻底地损害到了tnt的利益:“她是做什么的。”
“新药研发。”
“叫她来纽约吧。我提供至少三个相关职位任她选择。”
危从安想了想,摇头道:“她有她追求的事业。她不会接受。”
“wayne。如果她也爱你,应当在事业和爱人当中做出一定取舍。如果她不爱你,我看不出你的牺牲有任何意义。”
“不。我不是为了她。我是为了我自己。因为一些可笑的自尊和误会,我浪费了整整八个月的时间疏远她。从现在起,我想离她近一些,更近一些。”危从安道,“我没有牺牲。也不需要任何回报。和她在同一座城市,这本身就让我快乐。”
意大利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他虽不理解,但很清楚没有什么沟通和说服的必要了。
他最后拍了拍危从安的肩头,说了一句话。
“要美人不要江山的结果,希望你能承担。”
危从安自己的辞职很简单,复杂的是安排客户与团队成员。
有客户破口大骂,也有要他推荐继任者,更多的直接要跟他走,他需要一一安抚。说到底,客户最终都会离开,三个月内就会忘记——利益关系,就是这样赤裸坦荡。
他最亏欠的还是整个团队。约半数的手下不需要他安排,听说他要辞职,就自动找好了下家,与他一刀两断。也有想跟他走的,他尽劝了,推荐到其他公司去。在过去的职场生涯中他欠别人的,别人欠他的,现在一样样地清算——他写了许多推荐信,也见了许多人,与许多人两清,也欠了一些新的人情。
他处理完所有公事,交接完手头上所有工作的那一天,teresa washington成为了新合伙人。
同样的彩带,同样的香槟,同样的祝贺,仿佛从来就没有过危从安这个选项。
办公室内,在新助手的协助下,危从安收拾着私人物品,意大利人突然走进来。
“需要我豁免你的竞业协议吗。”
他们都知道,这玩意儿防君子不防小人;而危从安到底是君子还是小人,意大利人也不敢确定。
危从安拿起那个有babe ruth签名的棒球,往空中抛了两下又接住。
“价格是两百万美元?”
新助手看了一眼意大利人;后者示意他离开。
“你知道的,入伙费和竞业协议是两码事。”
危从安将棒球放进纸箱。
“所以代价是什么。”
“我现在还不知道。”
“那我暂时不需要。谢谢。”危从安道,“我承诺——无论去哪里,三年之内都不会做投资方面的工作。放心。”
“三年?不要三个月,华尔街就会忘了你。你走了,有上百个人等着取代你。”
危从安并没有反驳,他只是说:“you have my word。”
他仍然是那个警惕而精明,正直又守信的危从安。
意大利人赞叹之余又不免遗憾,重回到新合伙人的派对上去。
闻柏桢也知道了。
他的团队为此还专门开了会。讨论来讨论去,认为最大的可能是他嗅到了什么危险气息,又或者在风投模型中发现了什么端倪,但又不见他在二级市场抛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