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天气越来越热,危从安也没有在田招娣面前穿过露脚踝的裤子,换成了长裤。
丛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窦雄也是对自己道:“我一直认为父母不应该过度参与子女的人生。当他放弃他爸爸给他安排好的,精致利己的婚姻时,不得不说,我如释重负。”
她年青时总想做一个无可指摘的妈妈。无论孩子将来选择什么样的伴侣都要全心全意地给予最大的尊重与支持。但是看到偶会心浮气躁的危从安现在身边是贺美娜这样沉静睿知的女孩子,她才知道生而为人,真的会有偏爱。
她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与其努力掩饰,不如坦荡承认:“我曾经非常担心他会因为当初处理感情问题愚蠢轻佻而吃苦头。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找到美娜这么好的女朋友。”
“是的。美娜是一个非常好的女孩子,善良,纯真,聪敏,平和。”窦雄几不可察地迟疑了一瞬,“从安他运气确实很好。”
说着两人走到了丛静车边。
“你看,我说不止两步路吧。走了这么远。”
“没事。走走聊聊也没觉得远。”窦雄笑道,“我回店里去了。开车注意安全。”
丛静略一踌躇,叫住了他:“窦雄。”
他停了下来,看着丛静。
“戚总临走之前拜托你好好照顾我这一家子。这些年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占据了你许多的时间与精力,虽然说了很多感谢,其实都挺轻飘飘的。”
“不麻烦。如果你知道戚总给了我多少退休金,只会嫌使唤得我还不够——我开玩笑的。”蒋毅笑道,“一个人年纪大了,就不爱折腾了,只想待在一个地方,专注做一两件事情。养养花喂喂猫,听候你和老太太的吩咐,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挺惬意。”
“你就没有想过跳出我们家这个无聊的圈子,出去看看?”
窦雄笑着摇摇头:“老胳膊老腿,比不得年轻的时候,跳不动啦。”
丛静也笑了起来。见气氛轻松,她又道:“人生苦短,对于我们这些过了五十岁的人来说就更短了。咱们都要多发挥发挥主观能动性,尝试一下以前没做过的事情。比如,结识一两个新朋友,吃吃饭聊聊天什么的。”
窦雄立刻知道了她在暗示什么,笑容转淡。丛静也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太多嘴了,大概是因为唐老师在schat里把她当做知心大姐姐,颇说了些心里话的缘故,于是笑道:“我又在吩咐你做事了。不说了。我走啦。”
她正要上车,窦雄突然道:“丛老师。”
丛静停下来。
“你说。”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主动一点?”
丛静一愣,笑道:“男方主动点总没错的。”
“那下次你的家宴,我能不能参加。”
“可以啊,其实今天老太太就非常希望你能来。”
“你呢。”
“什么?”
“我说你呢,丛静?你希望我来参加你的家庭聚会么?”
他一向敬称她为丛老师。从未这样连名带姓,亲密地唤过她。
丛静心口一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丛静。我一直觉得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窦雄道,“即使你看不上我,也别把我往外推。”
丛静脑子里嗡地一声,整个人都呆住了。
窦雄也有点诧异。自己怎么突然一冲动说出这种话来。二十年来靠着“不是家人胜似家人”的说辞所维持的微妙平衡,这一刻摇摇欲坠。
但他不后悔。
昏黄的路灯将两道相对无言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良久,他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蒋毅的一天从五点零五分的高尔夫球场开始。
他其实和戚具迩一样,不喜欢高尔夫这项运动。和起早贪黑无关,纯粹是因为穿着名牌球装拿着名牌球杆和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们打小白球总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时候穿着破了洞的背心撅着屁股趴在泥地上和院子里的玩伴们玩弹珠。
他一辈子拼了命地往上爬,到头来玩的还是将一个小球打进一个小洞里的游戏。
他很不喜欢这种宿命感。
蒋毅一球开出,ada率先鼓起掌来,紧接着众人的鼓掌声淹没了她。
“好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