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印很多很多照片,把冰箱都贴满。”
“好。”
“先从‘anna’相簿里挑几张……”
“好。”
“然后我们还要去很多很多地方旅游……”
“好。”
“什么呀!你就会说好好好!”
从贺美娜站着的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客厅的沙发。他似乎在看她;但她偷偷地瞄过去,原来只是荧幕光影反射在他的眼镜镜片上,一晃而过。沙发和落地窗之间是组装好的圣诞树,枝叶间悬挂着各种装饰,缠绕着多彩小灯,可以想象开灯之后会有多漂亮。
他来接机时带的圣诞限定美娜娃娃,正坐在伯利恒之星的下方。
那个放着她和危从安照片的姜饼屋,两扇窗户都紧紧地关闭着。
树下堆着大大小小,包装精美的礼盒。
马上就是圣诞了,元旦,新年,元宵,情人节接踵而至……他们其实都没有什么必须过某个节日的执念。只是每年如期而至的礼物,温暖而克制地提醒着,他被很多很多人爱着疼着。
而且他很知道怎样恰如其分地回应这些爱意,愈发衬得她幼稚又自大,犹疑又心虚。
从危从安坐着的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厨房的一角。他看着她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走来走去,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一会儿低下头去,在流理台上捣弄着什么,一会儿又抬起头来,两只手撑在台边发呆。
最后她在冬天的深夜里,打开冰箱,拿冰凉的气泡水喝。
她似乎在看他,但也可能只是无意识的瞥了一眼;他移开视线,继续看他的电影。
她总是一意孤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愈发衬得他小气又啰嗦,可鄙又可笑。
贺美娜靠着冰凉的流理台,站在黑黢黢的厨房里一口气喝完了一罐冰凉的,略咸的气泡水,捏扁罐子,扔进垃圾桶——
“咚”地好大一声,把她吓了一跳。
是因为厨房里太安静了所以才显得声音很大么?
她真的没有故意使劲儿,只是随便一扔而已啊。
危从安循声望去,皱了皱眉——
他不理解她为什么要摔摔打打。
贺美娜走出厨房,本来想说“我去洗澡了”,转念一想这句话带有一定的性暗示,就又吞回去了。
见她绕过沙发,径直走进卫生间,危从安就知道她又和以前那样,两手空空地去洗澡,然后叫他送这送那,甚至会要求他帮忙脱衣服。
他左手托腮,继续看电影。过了一会儿,他敞开两条长腿,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又无意识地把大拇指的指尖放进嘴里,轻轻地咬着。
脱光衣服的贺美娜,打开淋浴头洗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什么都没拿,浴巾,睡衣……她偶尔会这样稀里糊涂,有一次他忍不住逗她:“因为你叫‘美娜’所以总是‘没拿’么。”
她笑嘻嘻地说:“当然不是啦。是因为只要一喊‘从安’,你就会把一切都‘重新安排’好。”
能秒懂对方的冷笑话并立刻接上去,他们就是这么的合拍——她几乎脱口而出“从安,过来一下”。
她忍住了。
虽然她很喜欢和他做。今天晚上也很想做。但她真的真的没有把他当做性玩具。
她关了水,胡乱擦了下身体,拧干头发,套上衬衣,快速冲进衣帽间把该拿的都拿上,又快速冲回浴室,重新地,好好地,安心地洗了个热水澡。
不管心情如何,至少身体轻松了许多。她穿着针织开衫和长裙,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危从安还是翘着长腿,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看电影。
从回来到现在,他一句话也没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从回来到现在,她一句话也没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她非常理解他为什么不高兴。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真诚地对他承认自己的自私自大。
情感告诉她,到了这个地步,说出来也没有任何意思。
换作以前,只要他表现得心情不好或者沉默不语,她就会坐到他的大腿上抱着他的脖子撒娇;但今天她没有,规规矩矩地在他斜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来。他不看电影了——反正自从她回来他一点也没有看进去——他索性转过头去看着她,看她不停地调整姿势,最后蜷起双腿,脑袋枕着沙发扶手,两只手交叉抱着抱枕,安安静静地看起电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