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结婚不到两年,应当还如胶似漆的梁氏夫妇,只来了看上去就非常不擅长运动的梁太太。也有好事者来问,穿一件银灰色冲锋衣整个人如同一幢大型火箭的梁太太笑道:“他不来也没什么。我一人抵得两个。”
七点整,这支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一开始天高道且直,众人如同半大孩童出游一般,一路欢声笑语,引得其他游客频频侧目。可是再往上走,就成了石斜路亦陡,平时养尊处优的二代们腿疼了,人累了,心烦了,一开始的新鲜劲儿也过去了,开始怨声载道。
“不会吧。怎么还没走多远手机信号全没了。”
“听说是为了让游客全心投入自然,才故意拒绝通信基站布点。”
“真是闻所未闻!”
“一直听说姬水的基建很差,没想到会差成这样。”
“哦,青要山好的一面都是格陵的功劳,差的一面都是姬水背锅,对吧。”
“喔,忘了你是姬水人。”
“现在记得了?小心说话。”
“怎么没看到厕所?露天尿尿也是全心投入自然的一种方式?”
“不要开玩笑!我生下来不是为了吃这种苦头的!”
“不至于不至于。前方小路进去五十米处有移动公厕。由姬。水。市。政。府从旅游发展资金拨款修建而成。”
“移动公厕。听见就想吐。”
“喂,不要乱扔饮料瓶。看,拾荒人正瞪着你呢。”
“乱说什么,那是环保志愿者。看不到他穿着荧光绿背心吗。快捡起来。”
“我要是捡起来,他们就无事可做了。”
“你要是不捡起来,被拍到,放上网,网民们就有事可做了。”
“真麻烦。还是你聪明,知道自带一套登山外骨骼使用。”
“还是戚具迩梁西蒙那些人聪明,干脆不来。”
“人生如同爬山,想要登顶,总要付出些代价。”
“天哪,爬山已经够烦了,还要听你讲大道理。”
孟太太身形虽然纤细,精力却相当充沛,无论嶙峋的怪石,还是虬结的树根,她都如履平地一般,潇洒来去,敏捷得如同一只羚羊。她手中握着一部相机,时而蹲身下去拍一簇紧贴地面的蕨草,时而踮起脚尖影一串挂在枝头的野果,又时不时转过身来,指着取景框与伴在她身侧的丈夫喁喁私语:“你看……这里的生物多样性一直保护得不错……”
与形影不离的孟氏夫妇相比,危从安和戚具宁就像一对已经无话可说,却又不得不一起参加团建活动的老夫老妻。离得太近互相嫌弃,隔得太远记挂对方;虽然不耐烦和对方发生肢体接触,但在攀爬有坡度的岩石或穿越枯水期的瀑布时,还是会默契地伸手互拉一把;遇到绝佳风景与光线时,停下来欣赏赞叹一二,交谈几句,又与大部队一起合影。
“来。我们拍一张。”
两人齐齐站直,换上默契笑容,背景是一片云蒸霞蔚。
但他们都知道,与勾肩搭背的查尔斯河畔已全然不同。
“危从安。我们打个赌。”
“没兴趣。”
“好好好。你现在连听我说话都不耐烦了。”
“狗嘴吐不出象牙。”
“是输怕了吧。”
“激将法?呵。”
“谁先登顶——”
危从安甩开戚具宁,大步跳到一块礁石上去,晃了两下,站定,继续往前走。
“喂。等等——喂!”
危从安虽然没停下来,但也稍稍放缓了脚步。
到了半山腰的游客中心,半死不活的众人停下稍作休整。
“我以为我会创业未半而中道崩阻。没想到还是爬上来了。我真了不起。”
“不仅爬上来了,移动公厕也用过了,并没有吐,不是吗。”
“你猜我的饮料瓶去哪里了。”
“谢谢。闭嘴。现在我想吐了。”
“你手机有没有信号?看,我双手抖个不停,急需上网充会儿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