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你都说美丽,那一定很美丽了。”
“哇,你都说一样,那一定很一样了。”
“哇,你都说适合,那一定很适合了。”
危从安拒绝接受这种积极但不走心的回应;场子很快冷了下来;贺美娜想了想,进一步暖场:“什么诗?可以念一下吗。”
他咳了一声,兴致不太高地念了两句。什么“溪”,什么“山”,什么“潺潺”,“尖尖”,以贺美娜贫瘠的古文知识完全没听明白:“哇,好厉害。还有两件开心的事情是什么呀。”
他沉默;过了一会儿才道:“分享过的事情就没必要再说了。”
什么分享过?她说了三件,他只说了一件……算了算了,总算完成了“最开心的事”这个话题:“好的。和你聊天真开心。以后有机会我也想去青要山玩一玩。时间不早啦——”
“贺美娜。”
“嗯?”
“你如果又挂断,我不会再打过来。”
“谁说我要挂电话了。”她理直气壮地顺着床边往下出溜,“时间不早了,我去倒点水喝。你等我一下。”
他听见她起身下床,趿上拖鞋,啪嗒啪嗒地走路,轻声开门关门,又有杯盏瓶皿碰撞的声音。
你喝的是水才怪。小骗子。危从安心想。
小骗子喝的一定是他们一起酿的葡萄酒。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也很想喝一点。
贺美娜“卜”一声拔开瓶塞,往杯子里倒了大半杯葡萄酒,拿起来咕咚咽了一大口。
酸甜馥郁,果然放得越久越好喝——听到她大口喝“水”的声音,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不知道是酒精的缘故,还是电话那头的轻笑,贺美娜的脸颊又微微地热了起来;她端着剩下的酒蹑手蹑脚回到卧室,关上房门。
屋内一片漆黑。
她需要一点光。
她轻轻拉开窗帘:“危从安。”
他尾音上扬地“嗯”了一声。
“你猜我在干什么呢。”
“你在干什么呢。”
“我在看月亮呢。”
贺美娜靠在窗前,朝夜空中望去。
危从安站在广场上,也朝夜空中望去。
他离月亮那么近。
她离月亮那么远。
他们之间,忽近忽远。
“危从安。”
“嗯?”
他们好似通过月光在连线,澄净,透明,一览无余。
“我有点怕。”
“怕什么。”
“今天中午接到你的电话,很怕是你打过来正式警告我不要再骚扰你;刚才收到你的消息,也很怕是你说别再发消息了,我们都往前走吧。”
“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
“我的确梦见自己找你要健身照片,还发了很多骚扰信息给你,你全部截了屏,一张张发给我,叫我要点脸别再纠缠你了,不然报警。”她说,“醒了之后,我想以你的性格应该不至于闹得这么难看。你应该是会说一些‘承蒙厚爱,但我无法回赠你同等情谊,请别浪费彼此时间’之类的话,礼貌又体面。”
所以她是因为梦见了一件他没有做过也不会去做的事心绪不宁——不知为何,他有些心酸,有些心疼,更滋生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阴暗心思。
他是个三十岁的正常男人,也取得了一些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名利场里耳濡目染,他当然知道怎样把女人的心玩弄于股掌之间。只是他向来不喜欢也不屑于使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
可是——上段恋情中她玩弄他也玩弄得够够的了;既然她要求重新开始,他为什么不能先玩弄玩弄她。
“既然这么了解我,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不知道。”
“想不想知道。”
“想。”
“我在想,是什么信息,值得我大动肝火。到底有多骚扰,说来听听。”
“……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那什么是重点。你说。我听。”
月亮的银辉温柔地洒向大地,也洒向这一对暧昧拉扯的小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