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蹲在她面前:“刚才有没有扭到脚。”
“没有。”
很难说是贺美娜难为情地缩了缩脚,还是危从安没有给她揉脚的打算只是客气一句,总之两人都是有心亲近却又近情情怯,反而显得生分了。
“车上有没有行李。”
她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车上有我的通勤包,你送我的糖,还有保温杯……哦我的手机也没电了……幸好撑到了导航结束。”
危从安不语,但额角暴起一根青筋。
胆子太大了!万一路上遇到突发状况……
他更怪自己,应该叫丁翘无论如何跟着她。
“你是不是准备回格陵?”她看着他的表情,低声道,“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危从安打开暖气,“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把行李拿上来。”
他下楼去了。柔软的沙发加上渐渐升起的室温,贺美娜的眼皮直打架——她这几天都睡得很不好,又从来没有开过这么久的车,实在疲累极了。她倚在沙发扶手上,眼睛半开半阖,看危从安上上下下来回数趟,把两人的行李都拿了上来。
“累了?”
她嗯了一声:“坐一会儿就好了。”
他走过来调暗灯光。她最后的意识是看到他拧开了保温杯,他可能问了句什么,她没有听清,含糊地说了一句我帮你洗干净了。
等危从安全部整理好,再去看她时,已经双手合十枕于脸颊下,和衣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车没电,手机没电,人也没电了;他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美娜。美娜。去床上睡。”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身体却诚实地一动不动。他凝视着她恬静的睡颜,良久,轻笑了一下,拂开她脸上发丝,然后一手伸至颈后,一手伸至膝窝,将她打横抱起,走进卧室,轻轻放于床上,又去解她的衣扣——他可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希望她睡得舒适一点——借着床头灯光,他看到她单薄的右膝青紫一片,不由得心中一紧复又一疼。她有醒过来一点,但不多,乖乖配合着脱掉外套;他把被褥拉过来给她盖好,自己简单洗漱了一番,在她身边躺下。
短短一天,事态似乎已经坏到了不能再坏的地步。但是在这一天快结束时,和心爱的人一起躺在一张床上,一起休息,一起迎接新的一天,有什么难关过不去。
他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谢谢你来了。美娜。
睡到半夜,危从安隐约听见有人在小声地哭,迷迷糊糊地伸手揽她,却摸到一手凉意。
他立刻睁眼,开灯——原来是贺美娜在梦中轻声抽噎,泪流了满脸。
“美娜。美娜。”
她像白天透支了精力的小孩一样,被梦魇住了,细细声说起梦话来:“你怎么可以说我有毒……”
他的心都要被她揉碎了:“没有毒。我们美娜没有毒……”
她继续控诉:“我发消息你都不回……总是我一个人不停地说不停地说……我都道歉了……你也不理我……”
他叹了口气,将她抱进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喃喃道:“我怎么舍得不理你。”
她得寸进尺:“那我们以后不分手了好不好……”
等一等。这是他的底线,必须说清楚:“贺美娜你能忍得住?动不动就分手的明明是你。”
她像一只小猫一般,拱在他怀里小声地呜咽。
“……好好好。不分手。不分手。”
唉。和她讲什么道理,争什么意气呢。扪心自问,还会有分歧吗?不可避免。还会吵架吗?毫无疑问。但他十分乐意这辈子只对她一个人束手无策,俯首称臣。他疼惜地把眉头紧蹙的她抱在怀里,哄孩子般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胸口,还嫌不够亲密,又一条腿搭上来,蹭了好一会儿,才沉沉睡去。
要命。现在换他睡不着了。危从安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把她的手臂和大腿拿开,观察了一会儿,见她没有醒,拿了枕头与薄毯自去沙发上睡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贺美娜醒了一次,下床找水喝,发现危从安独自蜷睡在客厅的长沙发上。
他枕着一只手臂,浓密的头发凌乱地搭在额头上,眉头轻皱,下巴生出点点青色胡茬。她蹲在沙发前看了一会儿他的睡容,又悄悄地回到床上躺下。
她睁着眼睛,有点睡不着,索性打开手机看了看邮箱,回复了几封国际邮件。晨曦和鸟鸣透过窗帘一个劲儿地往她眼睛里,耳朵里钻,倒像是一种奇特的催眠方式,她放下手机,又睡着了;再次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大概是受到青要山降雪的影响,天色有些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