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似的,轻盈转身……忽然间,樊玉清与空气相隔,口鼻上的大手愈发的使劲,窒息感瞬时涌来——
……
樊玉清醒了。
睁眼便是做工精湛的丝绸帷幔。
感觉到口鼻上没有了那股重力,她才得以大口呼吸着。
屋子里点着的沉香,熏烟愈来愈浓,使她渐渐缓和下来。
——这是哪儿,她没死?
樊玉清蓦然拉开床帘,赤脚环视四周,全然不顾地上的冰凉,屋内没有旁人,更没有尸体,极为寂静。
只是,这屋内的布置怎么这般眼熟?
她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伸出手指试探着放到脸颊,是温热的,不是冰冷的,她真的还活着!
樊玉清还在沾沾自喜,铜镜中忽然闪过母亲死前的那抹笑意——
“是梦,那是梦!”母亲还在等着她用膳。
她急着去寻母亲,不料撞翻了婢女手中的膳食。
“姑娘怎么这般着急,”婢女将她轻轻扶起,“连鞋子都忘了穿,如今还未过冬,惹了风寒可就不妙了。”
还未过冬?
明明现在正直惊蛰日……
“僚子,”她掐住婢女的双臂,似乎要从对方的眼神中立刻寻到答案,“老夫人的寿辰何时结束了?”
“老夫人的寿辰…”僚子笑了笑,将她扶到床上,给她穿上鞋子,“姑娘真是吓糊涂了,老夫人的生辰是三月份,如今还未出了一月呢。”
樊玉清身子一怔。
一月份吗?
僚子见她心不在焉,安抚道:“奴婢知道姑娘想老夫人了,等赐婚的圣旨一下,姑娘便可以回府待嫁了,那时,姑娘还能陪着老夫人一段时间呢。”
婢女说的话一字一字地打在她的心头。
她死了!
那不是梦,而且她还回到了一年前。
樊玉清的内心沉寂了良久。
原来这熟悉的地方是皇宫的绛雪阁,是她曾经在宫中听训的住所。
“夫人如何?”
樊玉清关切母亲,还未从那场杀戮中抽离出来。
“府内一切安好,姑娘忘了,前两日您还收到夫人捎来的家书了呢。”僚子将她额前的碎发轻轻撩了下,微笑道。
樊玉清终是歇了一口气。
“姑娘,”僚子见屋外熙熙攘攘,探头瞧了瞧,十几位丫鬟太监随着一位面上看不出年纪多大的公公来了,“是紫宸殿的瞿公公来了。”
瞿公公,皇上身边的首领太监。
他来,难道是——
“僚子,更衣。”
樊玉清吩咐了一声。
“玉清姑娘,”瞿公公见她气色好转,咂着笑脸问候,“身子可大好?”
“承蒙公公挂念,一切都好。”樊玉清礼貌回应。
“承垣王殿下是咱们大邺的一等骁勇战神,战场上学的都是搏杀的功夫,那一箭着实有些力道,玉清姑娘如今安康那便是极好了。”
那一箭确实有些力道,围栏场上的栏棍都射裂了,如若没有射偏,现在站在这里的她,便是魂魄了……
樊玉清入宫有些时日了,她所了解的瞿公公向来是两面三刀,唯一的忠心给了皇上,如今能说出这话,大抵是奉了皇命。
她微微颔首,瞿公公接过小太监手中的圣旨,说道:“玉清姑娘,接旨吧。”
樊玉清接过这烫手的山芋,不经意间微微蹙眉。
此时,最开心的人莫过于僚子。
如今
这圣旨一下,她便是大邺皇嫡子的王妃了,说不定还是日后的储妃,大邺的皇后。
上一世她也开心,可如今心中为何这般沉重
“姑娘,”僚子笑道:“下午圣旨便能传到府内,老夫人和夫人一定高兴极了。”
她们确实会高兴,众王公大臣家培养的女儿,到头来还不是为了这一回。
“走吧。”
“去哪?”
樊玉清将圣旨双手放置于桌案中央,“寿康宫,太后派人悉心照料,如今我大好,自然要去谢恩喽。”
路过御春亭,僚子见她走的满头大汗,关切问道:“姑娘歇歇”
绛雪阁离着太后的寿康宫有段路要走,樊玉清大病初愈,走的微远有些吃力。
前世今生经历这些多荒唐且惨不忍睹的场面,显得她面容有些憔悴,弱不禁风。
僚子自小跟着她,哪能看不出来,“姑娘,您往后便是临孜王殿下的王妃了,奴仆成群、锦衣玉食,为何不开心呢?
“这里成就了多少深宫怨妇,就算日后临孜王开府,也必定会妻妾成群,”樊玉清抓住僚子的手,语气些许激动,“我不想与她们为了争夺夫君的宠爱,计较算计,我不想嫁了,我想一辈子留在府内陪着母亲。”
樊玉清心中一颤,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