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会出现在樊府,出现在流裳阁呢?
难道……她如今还在梦境里?
樊玉清使劲掐了掐藏于被子的大腿根,痛感涌来,她才回过神,这不是梦,而是真的!
“你长得跟她好像,尤其是这双眸子……”狄霓衣如今清醒着,凑近看着惊慌失措的樊玉清,不由得感慨。
那日宴席上,只不过短暂几瞬,狄霓衣已将樊玉清的面容牢牢地记在心中,方才仔细瞧了瞧,她确实比卜月华还美。
怪不得那个男人对她流连忘返,偏袒至极——
她闯入刀阵换来的是三天三夜的无尽折磨,而樊玉清,竟然能活的好好的,没受一丝伤害……
他可是将她当做了卜月华?
“你怎么会来这儿?”樊玉清见她并没有伤害她之意,便比划着。
“你是哑巴?”狄霓衣被吓到了,像尧瑢合那样高傲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哑巴,难道只是因为樊玉清的面容?
樊玉清轻轻摇头,被她说到了痛处,“我是病了……会好的。”
比划完,她将身上的被子扯开,目光直直地盯着狄霓衣,缓缓地下了床,冲她微微施礼,请她落座——
狄霓衣到底是承垣王的侧妃,论辈分她该叫她一声:“皇婶。”
樊玉清扫眼打量了下她,狄霓衣还是那日宴席上穿着的白衣,只是多了些或深或浅的血痕,一脸苍白的面色夹杂着几处红印,遮盖了她姣好的面容,头发四散凌乱,若是夜里,定会被人当做女鬼处置。
“我来这儿…吓到你了?”狄霓衣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樊玉清微微点头。
“我只是无处可去罢了。”狄霓衣慢慢地攥紧手指,心口一下一下地发疼。
昔日,她与尧瑢合,闻彦之是幼时好友,三人之间无话不谈,彼此从没有用身份压制过对方,因父亲是尧瑢合的老师,她经先帝特许,与他们一同读书。
古来君子淑女,皆以礼自持,长大后,父亲便请了先帝让她回府自读,她本以为,除非先帝赐婚,否则便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谁知,他们每日差人送信,邀她于墨香园听曲儿伴乐,父亲知晓她的心意便允了。
与他们玩闹的日子,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而尧瑢合也并非生性狠厉,从前的他意气风发,潇洒脱俗,笑容暖人,正是她喜欢的模样,可他什么时候变了呢?
大概是先皇后仙逝那日——
她永远忘不了他那双冷沉猩红的眼眸,那天,不止带走了他的母亲,还带走了他所有的意气,带走了那个爱笑的少年。
此后些许时日里,他一蹶不振,整个人死气沉沉地颓废着,她与闻彦之想尽法子让他高兴,连哄带骗的终于将他劝出了宫。
就在这日,就在墨香园,尧瑢合找到了他幼时遇到的小妹妹,密匣深层里的那幅画——上面那位名为裳儿的姑娘出现了。
从此,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位裳儿姑娘——
他所有的好,所有的耐心都给了裳儿姑娘,也就是卜月华,哪还能看到她啊。
父亲死后,她的母亲接受不了这般沉重的打击,紧跟着离世了,叔父一家大概觉得她是拖油瓶不愿抚养她,将她抛弃。
从那天起,她便没有家了,成了孤儿。
先帝褒奖了父亲,特意下旨封她为承垣王妃,却被尧瑢合一口否决……
她原本以为自己在他眼中是特别的,他心里是有她的。
直至他开口那刻,她终于知道,原来他的心里从未有过她,仅有那位裳儿姑娘,平时只是碍于父亲,与她要好罢了。
他的否决,他的坚持,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入她的胸口,末了,因先帝不肯松口,最终许了她做侧妃……
昨夜,闻彦之念及昔日旧情,不愿见她留在尧瑢合的身边吃苦受罪,便苦口相劝,劝她离开,苟活也罢,求死也好,总归比留下强。
她想通了,也接受了。
可她被送出宫时,却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又有哪儿是她的容身之所。
她知道,有她在,尧瑢合从来不回王府,父亲生前留下来的捷报信还在王府,那是父亲唯一留给她的念想,她定要带走的。
而回王府取信时,她偶然听到了尧瑢合与末雪的谈话,这才知道了樊玉清的住处。
不知是否因为不甘心,还是临走前想让自己认清现实,她取了信,便来了樊府。
她能悄无声息地入府,还多亏了尧瑢合与闻彦之先前教她如何爬墙,不然定会打草惊蛇……
她问完想问的,便要走了——
樊玉清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除了是承垣王的侧妃还是狄太傅的独女,怎么没有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