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无春说完,皇帝不再答话, 只踱步到廖无春身边,抬一抬手,让他起来, 期间再也没有讲什么话, 直到廖无春站好了, 整理过仪容, 皇帝才说:“为朕倒茶来, 今日朕思些清茶,莫拿大红袍了,去换龙井。”
皇帝端坐,就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似的,一如常态, 廖无春怔了怔,就赶紧小跑着去了。
廖无春去拿密封存着的茶叶,心下慨叹,这事一出,西厂提督又能稳稳地坐在自己那宝座上了,什么江山,什么东西两厂合一,真是再也不能实现了。
不过廖无春仅惋惜片刻也就好了,他想,至少保住骆青山了,只要骆青山在,没有功名也好,他的心已经被爱人填满了,不像从前似的,动辄追功逐利,不得到誓不罢休。
人总得为着点什么,不是为人,为爱,就是钱,为功名。
廖无春端着茶壶回去,给皇帝沏完了茶,正要将壶放在别处,转身要走,又被皇帝叫住:“无春。”
廖无春回来:“皇上。”
皇帝端起青玉茶盏:“自江爱卿进了朝廷,你就开朗起来了,是不是有事求他?”
“我,”廖无春自以为自己高明,不想全都让皇帝看在眼里,事事都未能瞒天过海,于是也不再辩解什么,直言,“是。”
皇帝笑说:“你看商星桥不顺眼?”
廖无春垂头:“是。”
皇帝再探他:“你想要更大的权力?单要东厂还不够,还要西厂?”
“皇上,”廖无春咬唇,“我........”
皇帝摆手:“这样欲言又止,像什么样子,朕不曾设想你会畏惧到这个地步,你就说是不是,朕只是想听你的真心话。”
“是,”廖无春轻轻点头,“臣是。”
“你有功,朕倒是觉得可以跟你商议一下这件事,”皇帝趁热抿茶,“朕身边,只属你做事最周到,连茶都沏得风味正好,芳香四溢,既有事瞒着朕,那就是欲求不敢,那朕怎么舍得不成全你。”
“臣不敢,皇上,您,您不是担心臣坐大权势,”廖无春支支吾吾,“然后,然后对您不利。”
“那是与朕商量,对朕不利,”皇帝反问,“还是你自己谋求,勾结朕亲指的侄媳妇,拉拢朕的侄儿,欺瞒君上,更对朕不利?”
廖无春不敢再往下说,抿着唇低眉。
原来皇帝并非说不出什么
“你跟随朕多年,就不必像你的同僚一样,什么事都靠猜着朕的心思,朕就明告诉你。”
皇帝直言:“朕也不喜欢商星桥,也想把东厂西厂都给你管,可史书上是铮铮的事实,宦官坐大,突然政变,朕当是半点防范都没有了,随便放一个商星桥就是为了压制你,你要明白,朝堂上,皇庭里,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背叛,朕是中意你,但不能放任你,明白吗?”
廖无春点头。
“现在朕愿意与你商议,是因为朕找到了更好制约你的办法。”
皇帝勾唇:“你与朕做个交易,朕把西厂也给你,如果你敢犯一点错,那朕就会毫不犹疑地杀了骆青山,可以吗?”
“不,”廖无春慌忙摇头,“皇上,不要。”
皇帝把常常放在手里盘玩的蜜蜡串摔在金龙案上:“你求的,朕已经给了你,那就由不得你了。”
此时江府内,江翎瑜还抱着在怀里熟睡的唐煦遥,他睡了许久,还不见醒转,房门突然“砰”地一声,惊得江翎瑜支起身子来看,竟是自己和唐煦遥共同在市集上挑选的那条狗撞开房门进来,浑身湿漉漉的,跑得哼哧哼哧的,吐着舌头,盯着江翎瑜看,紧接着是唐礼追进来:“抱歉夫人,我没看住它,非要过来,外头水深,我也追不上,我这就把它弄出去。”
“不必,让他在这里待着就好,你且拿东西给它擦擦身子,”江翎瑜道,“待做完这些小事,你就回去歇息吧,让江玉和你一块去,那么大的雨天,不必操劳了,当心淋坏了身子。”
唐礼道谢,又想为着江翎瑜替自己说话的事感谢一下,江翎瑜抬起素手,食指竖在唇前,做了这样噤声的动作。
“回去吧,”江翎瑜继续抚着唐煦遥的背,“还下雨呢,记得回去换一身衣服,把湿的鞋袜换也下去,既是高门大户的管家,就不要苛待自己。”
唐礼满眼感激,跑出去拿了一张棉布,把狗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直到那厚毛几乎干了,狗身上许多地方摸起来软乎乎的,并不湿手,这才出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