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汝瓷不困,吃饱了,但不想睡觉,还想听一些故事。
陵拾稍微愣了下,调整姿势,盘膝坐着让人靠在胸口:“听什么故事?”
“实验室。”宋汝瓷仰头,轻声问,“都发生过什么事?”
陵拾短暂陷入沉默。
他想了一阵,扒拉着记忆,找到一段“实验室大灰狼和机械臂玩石头剪子布”的故事,讲给宋汝瓷听。
记不大清了,因为无休止的药剂、电击,实验室里的记忆残缺而混乱。
他乱糟糟随便讲着,想到哪儿就讲到哪儿。宋汝瓷找到一把缺了齿的钢梳,给他的尾巴梳毛,抬手轻轻摸残缺了一块的狼耳——那里本来是实验体的标记,合金铆钉,内含芯片,遥控器在那些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手里。
这东西是实验体的克星,尤其是在进化前,可以追踪位置、予以惩罚,瞬间剥夺实验体的力量。
不过在他逃出去的那条路上,芯片倒是意外的消停。
逃出去以后这东西就被陵拾自己拽掉了。
“没什么意思。”陵拾随便讲了些事,就不再继续,“聊点别的,怎么样?你喜欢摩托车旅行吗?”
他不希望宋汝瓷老是想起实验室里的事,之前的计划一点没错,他必须尽快带着宋汝瓷远离这个地方。
走得越远越好。
高塔虽然塌了,但实验室地下还有规模,仪器也不一定全都彻底被毁。说不定又有什么见鬼的自我修复的破烂机器,发出他们感觉不到的信号,要诱拐着博士离家出走。
“摩托车旅行”是个足够诱人的话题。
小猫耳朵动了动,悄悄从奶油堆里面竖起来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狼王的尾巴克制不住翘了翘,故意要这么说,“无非就是想去哪儿去哪儿,彻底自由,什么也拦不住……用力一拧油门窜出去,比那条死蛇还远,还快。”
“咱们就收拾东西往南走,看哪好玩就停下,没意思了就继续,天黑了就回地下城——地下城四通八达,怎么都能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回咱们店里睡觉。”
“南面树多,森林,草原,听说还有变异种的城镇。你在下雨天骑过摩托吗?风是青草和泥土的味道,雨点砸在身上、脸上,像冰镇跳跳糖。”
“小猫。”深橙色的兽瞳压下来,鼻子碰一碰雪白的鼻尖,滚圆的清透枫糖浆里,狼王影子映得清晰,“你吃没吃过跳跳糖?”
——果然还是讲点有意思的东西有用。
陵拾自己用力按着尾巴,沉稳把乖乖摇头的小猫抱起来,轻轻拱着眼皮,催他闭眼睡觉:“以后都能吃到。”
陵拾哄他:“睡觉,睡觉。”
就算是末世,就算基础工业设施已经毁了十年了。
总得有地方还卖跳跳糖吧。
陵拾控制不住地不停絮窝,把整个保险柜用旧衣服和棉花弄得舒舒服服,温声细语地,捧着蜷成小团、自己抱着自己的尾巴乖乖睡熟的小猫放进去。
刚抬腿走出几步,又折回来,揪了几根狼毛放在虚攥着的掌心。
他不走,就是去上面的瞭望口看看。
怎么都不放心。
陵拾需要确认那片废墟的状况。
变异种可以捕捉空气中的大部分波动,但他根本就没察觉有什么电波、声波、或者是别的乱七八糟的讯号。
可那一瞬间——猫从怀里融化淌走的那一瞬间。
琥珀蜜色的眼瞳,被无机质的数据流冰蓝覆盖,像是被什么无形牵引呢喃说着“回去”跌跌撞撞往废墟方向走的人类博士……确实吓坏他了。
回去。
回哪去?
宋璃玻的家就在他尾巴里。
不准离家出走。
陵拾腿部发力几个纵跃,跳上瞭望台,轻捷无声。狼王压住心事,调整望远镜角度,对上观测镜,手重重一哆嗦踩着尾巴一声贯穿夜色的次声波狼嚎:“…………”
「塞恩。」
陵拾想不明白:「你不需要蜕皮吗?你钻我望远镜里干什么?!?」
适当调整了体型的白蛇,也未必就能经受住狼王这个级别的次声波,鳞片炸开摇摇晃晃掉出来,在月下化成人。
陵拾是真看不惯这条装腔作势的蛇。
弄到手最后一点珍贵的量子材料,引得血雨腥风,多少变异种打生打死——最后被这条蛇拿来做骚包白西装。
还弄了个琥珀色的单片镜。
月光下的人影修长,皮肤是冷血动物的苍白,单手扶着水泥灰色的堡垒,耳朵上居然还戴着那个黄铜色的铆钉芯片,废铁色镜框的琥珀单片镜啮合着瘦高颧骨。
苔绿色的蛇瞳,微微凝竖,刚要扫向那个温度异常的保险柜,就被狼王身影挡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