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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那檐上星芒骤然大作,曜目万分,竟将暗夜照得如同白昼。雪亮星光化作万千利芒,毫不客气直刺敖澜元神,将澜沧江龙君硬生生逼退。
杀气直抵喉间,敖澜身形迸退数步,却丝毫顾不上自己命在旦夕,依旧紧皱着眉,看轮椅里的宋汝瓷:“快救他!他的心脉要断了!”
用不着他说,袭向他的只是煞气,星光凝成的人影已站在轮椅前,将宋汝瓷小心翼翼抱起来。
宋汝瓷闭着眼睛,脸庞苍白安静,唇角染血。
人影低头给他度气,喂他仙丹,轻轻分开虚抿的嘴唇,将丹药放在舌下,人影低头想帮他,却察觉到阻力。
宋汝瓷将丹药吐了出来。
睫毛掀开,眼眸平淡漠然。
宋汝瓷轻声问:“你又是谁?”
人影一怔,手臂不自觉收紧,还不待开口,就听见怀中的司星郎继续说下去:“多谢阁下好意,只是我结发之人在天阙之上,并非不回来,他会回来的。”
“还请诸位各自回去罢。”
宋汝瓷说:“宋某有些续命的办法,心脉断了,也能撑过今晚,不需诸位费心。”
今晚宋厌回家,家里再怎么也要热闹一下。
等今夜过了,宋汝瓷就打算试一试宋氏代代相传、据说禁忌的炼魂大阵,能不能放弃这躯壳,炼出神魂去天上看看。
他要自己去找褚宴。
他不等了。
宋汝瓷是天生改不掉的温和认真脾气,此时被激出血性,眉目冷静漠然,透出薄瓷般的凛冽,却还一板一眼,把自己的计划说与眼前的陌生人听:“我要上天去了。”
人影轻轻笑了下,又闭了闭眼睛,压下眼底血色,柔声说:“好厉害。”
很冷漠、凶得平生前所未见的司星郎抿唇,耳廓不自觉红了一瞬,却依旧凛然不动,只是垂了睫毛。
人影又问:“打算怎么上去,上去几天?我送你,我路熟些。”
宋汝瓷再不轻易上当:“阁下是做什么的,在哪处当差?”
人影说:“我是逃犯,刚从锁星台里逃出来,那里的劫火天雷好烫,你摸摸,我的眉毛都烧焦了。”
宋汝瓷蹙了蹙眉。
他抬手,摸到那一截烧焦的眉毛,还摸到了大片天火烧灼的瘢痕,不自觉地抿起唇,露出关切神情,又立刻收敛藏起。
人影轻声问:“嫌不嫌我丑?”
“相貌是身外之物。”宋汝瓷垂眸,轻声劝慰,“阁下能冲出锁星台,实力斐然,已是一等一的英雄。”
人影问:“若是你要找的人,变成了这样,你也会这么对他说吗?”
被他抱着的清瘦星官一颤,低下头不语,嘴唇抿得泛白,呼吸甚至已经有些急促,又呛出几口血。
人影像是被血烫了,立刻原地盘膝坐下,往他心口点了几指,将那一枚仙丹自己吞了,化出精纯药力凝在掌心,缓缓温养脆弱到极点的心脉。
“我问错了,不问这个。”人影柔声说,“别想,放松心神,什么都别想。”
调理心脉永远都是最折磨人的,宋汝瓷痛到失神,额头脸庞俱都苍白,瞳光涣散,气息时断时续。
人影见他嘴唇动了动,俯身凑到白得仿佛覆了层霜雪的口唇边。
“我……骑牛上去。”
宋汝瓷轻声说:“我的牛很小,驮不动人,但一道魂还是驮得动的。”
“我认路。”
宋汝瓷说:“我自己去找……”
他吐字吃力,声音衰微时断时续,想要画阵将自己炼成偶人撑过今晚,指尖已经渗出点点淡银星芒。
那只手却被轻拢着握住。
“你等他,等得急了,很生气。”人影抚着他的头发,“是不是?你要亲自去教训他,给他点厉害瞧瞧。”
宋汝瓷本来是没这么想的。
但人影的声音柔和,不知不觉,就落在耳朵里、心里。
现在好脾气的司星郎也这么想了:“嗯。”
人影轻轻笑了下,把垂着睫毛、抿着唇,很威风的星官大人拢在怀里,抚着后颈脊背。宋汝瓷靠在他胸口,身体微微发抖,额头抵着他的颈窝。
“快和我说说。”人影柔声哄着,分散他的心神,理顺心脉,“你要怎么罚他?”
司星郎用力抿了抿唇。
宋汝瓷说:“我要……用鞭子,把他绑起来。”
这回答真是突破星官大人的极限了,毕竟过去宋氏就算有人犯了错、获了罪,按律该罚,也是绝对不会送去污了家主的眼睛,让血沾了家主的手的。
人影看起来也很敬畏,“啊”了一声,掌心抚着冰凉心口,推揉散开药力:“然后呢?”
宋汝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