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影低头轻轻替他啜出淤血。
这一步也丝毫急不得,必须极为小心,怀中身体脆弱得仿佛薄胎白瓷,稍用力就会碰碎。
宋汝瓷在他怀里,被柔和摄走喉核之间阻塞的血气,渡入精纯先天元气:“阁下……在做什么?”
褚宴一手护着厥冷心脉,低头看怀中的人。
这具脆弱而美丽到极点的躯壳,被困在其中的神魂,已经感觉不到、听不见、看不着。
微睁的眼瞳完全被星霜覆盖。
“我在助你凝练神魂。”褚宴柔声回答,“天上凶险,劫火烈风、滔滔弱水,沾一沾就要魂飞魄散。”
弱水。
宋家主隐约记得一点弱水,弱水三万里,飞鸟不过、鹅毛不浮:“我家族人……”
“在弱水河谷,我知道。”褚宴握着他的手,“你和商云深做了交易,是不是?你将家主令给了他,一报还一报,他也去了天上帮我。”
“我们按照你画的星图指引,冲出锁星台时,恰巧看见了弱水,便将她也放了。”
弱水被天闸、天锁束缚万年,痛苦寂寞不堪,如今一朝解放,淹了蟠桃园、灌了兜率宫,浇灭了老君的炉子,天将被拽去抢收蟠桃,童子忙着抢救丹药,一时失了看管,叫天上那头青牛挣脱缰绳逃下了界。
弱水自九天之上泄入人间,如今源头闹起来,人间水道自然也就枯涸,那河谷徒步可涉,宋氏族人自然不受拘束。
宋氏儿郎不少英雄豪杰,已经隐姓埋名逃出去了一批,牢记着家族冤屈血债,彼此联络照应,暗地里积蓄力量。
乱得很。
热闹得很。
……
宋汝瓷听得入神,神情很柔软专注,像幼时乖乖听外面故事的小司星郎。
“天下大乱。”星官问他的凶星,“会殃及百姓吗?”
遥远的记忆里,被献祭给天狼的小司星郎也这么问,清秀漂亮的、小小的脸庞上是异常严肃的担忧。
褚宴也和过去一样告诉他:“天道好还。”
倘若是治世,天下太平、百姓康乐安宁,纵然有妄图叛乱的祸水,也会被轻易制服。
为了一个星象预言就能将一整个家族流放的昏聩朝廷,这种事早不是个例,积弊如山,民怨鼎沸,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才会有荧惑星动、天狼现世。
不是凶星祸乱人间,是人间有祸,凶星才受召唤而至。
世人不懂,才唾骂、憎恨凶星。
心软的星官大人又蹙紧眉:“不当如此,我去天上,和他们说清……”
话还未说完,这具身体已不堪重负,只是胸肋轻颤,唇角就又涌出殷红。
褚宴忍不住收紧手臂,替他擦拭溢出的血,关切煎熬,恨不得替他痛,替他受这命运折磨。
嘴唇小心贴着冰冷眼皮,慢慢度过去一点暖意,指腹贴着眉心,细致爱抚。
宋汝瓷又问:“阁下在做什么?”
“我在温养你的泥丸宫。”褚宴说,“等你到了天上,就能耳聪目明,牙尖齿利,吵得过他们所有人。”
宋汝瓷轻轻眨了下眼,张了张口,又抿起唇,笑了下。
褚宴力道柔和地亲他的眼睛:“好不好?”
宋汝瓷的意识已经有些朦胧,模模糊糊地想,温养泥丸宫,原来很舒服。
很暖和、很柔软。
很叫人不舍得结束。
他轻声:“嗯”
他其实知道这话是哄人的,但不知为什么,心神放松疲倦,像是浸泡在与世隔绝的温水里。
温水。
水。
宋汝瓷想起来件事,勉力维持住一线清醒,轻声说:“我不去龙宫。”
“那位……敖先生。”
宋汝瓷问:“请帮我向他说,谢谢他的好意,我不去。”
宋汝瓷问:“他是你的兄弟吗?”
褚宴:“现在不是了。”
现在是再见面就要剁龙爪掰龙牙的死敌。
相当紧张一直在偷听的系统:「…………」
说得好。
宋汝瓷没看到,褚宴已经抱着宋汝瓷离开了天衍宗,至于那位龙君敖澜,倒不至于被几块石头砸出好歹,被凶煞至极的黜置使徒手打了个结,毫不客气扔回了澜沧江。
褚宴下了天衍山。
他走云路,比宋厌走得快,回了小院,看到整洁明净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