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接的是钦天监官职以外的活,细究起来不大符合规定,江望榆不方便直接出面。
恰好孟含月时常出门看诊,认识不少人,其中不乏一些富贵人家,不够门路直接找钦天监,就由她作为中间人牵线搭桥。
但她知道孟含月名下有家医馆,并不缺钱,缺钱的是江家,为免她过意不去,才收那么一点辛苦费。
“不会。”
听出对方在逗自己,江望榆笑了笑,心里惦记药材的事,估摸一下下时辰,站起来。
“那我先走了,等会儿还要进宫。”
“好。”
江望榆没有经过前堂,直接从后院离开。
她仰头观察空中的太阳。
现在预估将近申时初,她在回春堂待了半个时辰,值守是从酉时初开始,还有一个时辰。
应该还来得及。
江望榆当即加快脚步。
太医院跟钦天监挨在一起,非常好找,她很快便赶到太医院,站在门口,拼命从脑海里搜寻认识的御医。
几乎不认识。
她抬头盯着门口,暗暗给自己打气,跨过门槛。
“请问……”
刚开口说出两个字,一名医官打扮的中年男子从面前经过,许是听见她的声音,停下脚步,面色疑惑地打量。
“足下是哪位?”
江望榆连忙递出牙牌,正面朝上。
“原来是钦天监的江灵台,倒是第一次见。”那人捻捻胡须,“鄙人姓张,不知你来此有何贵干?”
来的路上,她匆忙打了一遍腹稿,微微低头,“有事需要麻烦张太医,如果官员身体不舒服,是不是可以在太医院看诊拿药?”
“这是自然。”张太医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江灵台身体抱恙?不如我帮你诊脉看看?”
“不用!”江望榆下意识拒绝,瞥见对方脸色一沉,连忙解释,“多谢张太医关怀,并非是我生病,我只是来问问。”
屋里还有其他人,被拒绝得太快,张太医脸上有些挂不住,“江灵台请自便。”
说完,他用力一甩袖,径直离开。
江望榆不免懊恼自己没有做足准备就匆忙赶来太医院,好不容易碰见一位好说话的太医,又没有想好说辞,平白惹别人生气。
她僵立在原地,垂头盯着地面,耳边响起其他人交谈的声音,偶尔传出一阵笑声。
面前陆陆续续有人进出,却没人再和她说话。
江望榆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闭了闭眼,抬脚往外走。
不能耽搁进宫值守。
与同僚做好交接,她先记录一圈天象,抱着簿册,眺望远方落日。
浓红色的圆日缓缓往下落,坠入黑色山峦,再看不见。
她的心也一点一点下沉。
“在观测日象?”
耳边骤然响起温和清润的声音,江望榆猛地醒神,顺着他给的台阶下,应道:“嗯。”
贺枢望向远方,“明日应当是晴天。”
她抱紧册子,既不看他,也不搭话,低头去观察台上各项仪器。
太阳已经落山,残留在天空的金色余晖慢慢散去,被浓郁的黑色取代。
江望榆点起各处的宫灯,盯着里面徐徐燃烧的蜡烛,看了半晌,转身站在高约八尺的木竿下,仰头观察顶端的羽葆。
自然垂落,贴在竿面,末端的羽毛朝着西北的方向,微微飘浮起来。
她左手捧着册子,翻到记录风象的那一页,握住毛笔,笔尖刚落在纸页,面前忽然覆上一层阴影。
她只低头继续写。
“这里。”骨节分明的食指落在纸上,指着她先前所写的月象,“如果我没有看错,应该是差了一分。”
江望榆捏紧笔杆,指腹渗出点细汗,终于抬头看向对面的人,又低头将错误的记录改回来,随即走向旁边的简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