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每年冬至,天子都要去圜丘祭天,冬至日算错了的话,项上人头难保!
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吴监正立刻重新安排,历科为主,天文科和漏刻科也别闲着,除去身负观测天象、报时等差事的人,几乎所有人都在帮忙重新推算历书,绝对不可以再出现丝毫疏漏。
“……幸好到今天,监正与两位监副一起,再三核验历书,准确无误。”叶官正长长地松了口气,“我和其他四位同僚也核算过多遍,应该没错,总算不会耽搁下个月的颁历。”
今年九月是小月,只有二十九天,来到钦天监的时候,距离颁历只剩十天。
难怪杨监副那么着急找人干活,偶尔遇见吴监正的时候,对方似乎掉了不少头发。
江望榆若有所思点点头,“多谢叶官正指点。”
“这不算什么。”叶官正笑得轻松,“你们两个虽然来的迟,但上手很快,杨监副说你们都是不错的苗子。”
“哎呀!老叶,原来你们在这里!”刚刚被提及的杨监副出现在门口,“快走!出大事了,赶紧去前堂听旨。”
“怎么了?”叶官正神色凝重,“难道是历书有误,还是天象有异?”
“不是。”杨监副大步走在前方,“先去听旨。”
江望榆跟江朔华对视一眼,保持沉默,跟在上司后面,一同走到前堂听旨。
吴监正命人摆好香案,领着一众官员、书吏等垂首跪定。
宣旨的除了礼部、吏部的人,竟然还有司礼监的人。
圣旨很长,罗列了擅权专祸、败坏朝纲、卖官鬻爵、吞没饷银等十几条罪名,最后则是即刻罢免韦谦彦内阁首辅等一切官职,抄没家产,其家人、下属一应定罪。
把持朝政多年的内阁首辅,就这样倒台了。
送走宣旨的人,吴监正厉声叮嘱:“钦天监人员不得与朝臣来往过密,方才的事情,你们知道便好,不准随意议论,更不准妄加猜测。”
众人齐齐应是。
本就是临近下值的时辰,又因先前忙得天昏地暗,吴监正准许众人提前回家。
“阿榆。”江朔华唤道,“想什么呢?”
江望榆回神,压低声音:“哥哥,我想去韦家附近看看。”
当年的急召、月初的暴露身份,都与这位内阁首辅有关。
她倒不是想去落井下石,只是突然想去看看。
江朔华知晓内情,点头答应了。
两人赶往韦家所在的大街,没有凑得太近,站在路口,遥遥看着远处阔气的府邸。
高堂广厦,昔日门庭若市的府门前,此时除了把守在外的士兵,门可罗雀,寂静无声。
江望榆想起六月送寿礼时的人头攒动,又多看了两眼空荡荡的府门,暗暗长叹一声,看向兄长的时候,扬起笑容:“哥哥,我们回家吧。”
*
首辅倒台,与一派的门生故吏下场同样好不到哪里去,轻则罚俸,重则罢免官职流放千里,更有甚者,直接判以死刑。
一时间人人自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生怕跟韦谦彦搭上关系,就连郑仁远擢升为新任内阁首辅,也没有大肆庆祝。
朝堂上的风波没有蔓延到钦天监。
江望榆安安稳稳地按时上值下值。
许是她之前表现得不错,上司杨监副没有为难她,又有叶官正从中周旋,还有江朔华陪在身边,过得还算平静。
九月最后一天,正巧休沐,她便和兄长一起去了回春堂。
“先休息一会儿。”
孟含月放下两杯温茶,一碟糕点,见两人还低头捧着账册,不得不提高声量。
“我说你们两个不饿吗?”
江望榆抬头,摸摸肚子,老实回答:“还好,早上阿娘做了蒸饼,很好吃,我吃了两块,现在不饿。”
孟含月服了,一把抽走兄妹二人手里的账册,“你们从进书房就忙着算账,连水都不喝,显得我好像是什么压榨伙计的黑心主家一样。”
“孟大夫,我们不是……”
江朔华急声反驳,嘴里忽然被塞了一块糕点,剩下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
“我跟伯母学做的茯苓糕。”孟含月神色自若地坐回原位,“好吃吗?”
江朔华被噎了一下,捧住剩下的糕点,细细咀嚼。
“好吃。”江望榆掰开两半,将其中一块递给孟含月,“孟姐姐,你什么时候跟阿娘学做的糕点?”
“最近,你们都去钦天监当值,我行医坐诊的时间比较自由,得空就去看看伯母。”
江朔华慢腾腾地吃完一块糕点,看向坐在前边的孟含月,又看向身边的自家妹妹,没说话,继续拿起一块茯苓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