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多年好友,本该有最深的信任。
可他怎么去信苏景同呢?
苏景同有信任过他吗?
眼下顾朔只是夺回皇位,西南叛军一党仍在四处流窜,或活跃、或潜伏。作为西南叛军的灵魂人物,苏景同以贺礼的身份被送到皇宫,送到顾朔身边,谁又能保证这不是西南王的后招?
又或者西南王只是幌子,摄政王若谋反成功,作为摄政王的独子,苏景同是板上钉钉的太子爷,未来的皇帝,谁能保证苏景同不想当皇帝?
“微臣……”左正卿艰涩道:“领旨。”
“敢问陛下,”左正卿问:“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他呢?”
他和苏景同相交多年,他或许乖张、或许心思深沉,但行得正坐得直,绝非恶人,何况过去诸事,疑点颇多,决不能轻易给他定罪。
如何、处置?
处置……
这个词比较……
旖旎。
顾朔不由自主想起他昨晚水汽氤氲的眼睛,发红的眼角,安静的眼泪,凑上来亲吻他肩膀时的小心和歉疚。
很乖。
顾朔手痒,合该好好处置的。
“陛下?”左正卿问。
顾朔一时走神,秃噜道:“先养养。兰芝厨艺好。”
“嗯?”
左正卿沉默,这就是顾朔把贺兰芝派到泰安殿的原因么?
说好的要小心提防莫着了道呢?
第6章 迁居
左正卿来泰安殿时,苏景同刚好睡醒,穿着亵衣指挥人把摇椅放在庭院中,又打发走宫人,他则懒洋洋地躺在上面,盖着羊绒小毯,优哉游哉地休息。
这场景太过熟悉,左正卿一时间恍惚,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三年前。
苏景同还是纨绔子弟时,最爱躺在摇椅上,闲闲地晒太阳,有时还会哼点小曲儿,“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苏景同听到脚步声,掀起一只眼皮,熟稔道:“哟,正卿来了,坐。”
左正卿缓步上前,苏景同神态自若,仿佛他不曾谋反,他们之间也不曾刀兵相向。
朝臣们总想不通左正卿和苏景同为什么能成为好友。
苏景同的爹是把“我准备谋反篡位”写在脸上的摄政王,左正卿的爹是把忠君爱国刻在骨子里的御史。左御史过往几十年的上朝生涯只干一件事,弹劾摄政王。摄政王在过往几十年的从政中也只干一件事,把左御史的话当屁放了,专注篡位。
左正卿苏景同和他们的爹没什么差别,苏景同是乱臣贼子,亲爹谋反、自己也谋反,且还谋反成功,左正卿则半生奋斗在救国之路上,初心不改,伤重到命悬一线,还在理智冷静地指挥全军。
他们是天然的敌人。
左正卿定定瞧着赖在躺椅上懒散没个正形的苏景同,失笑,他有时候也会想,当年是着了什么魔,顶着他爹的责骂,也要和苏景同做好友。
“你倒自在。”左正卿笑。
苏景同从躺椅旁的石桌上抓了个杯子递给他,“你可算来着了,兰芝姑姑做了桂花茉莉荔枝汤。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左正卿在他身旁的石桌处坐下,“懒鬼,起来啦。我看看你现在好不好。”
苏景同半眯着眼,往羊绒小毯里缩了缩,“不想起,我困死了。”苏景同半仰起脸:“看吧看吧。我好着呢。”
“没吃苦吧?”左正卿问。摄政王府覆灭时,左正卿在前线打仗,尽管第一时间派人来接苏景同,但来时人去楼空。再找始终未曾找到。后来苏景同又去了西南王处,成了敌人,更无从得知。
苏景同吹了个打着旋的口哨,“没。”
左正卿莞尔,抓着他缩起来的手腕,“你手怎么回事?”
苏景同无所谓:“镇西侯给我戴的手铐紧,磨破了,小事。你出去以后记得帮我打他一顿。你吃饭了吗?兰芝姑姑今儿下厨呢。”
“没呢,来找你一起。”
贺兰芝手艺极佳,一桌饭做得飘香四溢,颜色灿烂,两人难得胃口大开。
“你怎么会遇到镇西侯?”左正卿问。
苏景同道:“西南王败了嘛,顾朔登基,你也知道我以前缺德,旧账太多,我就跑了。我从城南跑的,想从桐谷转道去麟州,再出海。镇西侯在桐谷把我抓了,我就来了。老小子死不正经,平时没少看淫词艳曲吧,想得出这种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