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案前的西洋撒花地毯上跪着一个人,穿着二品锦鸡补服,头顶的乌纱帽已经摘了,额角处被砸破一个大口子,鲜血汨汨地往外冒。他趴跪在地上,抖若筛糠,头发胡子发白,竟是个年至花甲的老人。
婉瑛只瞟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她从未见过天子发怒的场面,内心只觉得好可怕,他竟连老人也要打。
姬珩坐在御椅上,气得胸膛起伏不定。
这些年他修身养性,已经许久未发过这样大的火气,只是眼前这糊涂官员太令人生气,又听外面窸窸窣窣,不知在说什么,这才气得让人滚进来,可他万万没想到,滚进来的人竟然是婉瑛。
“怎么是你?”
他话音一顿,目光不悦地挪去吕坚和小顺子身上。
两人连头都不敢抬。
而婉瑛一个腿软,竟然吓得跪了下去。
“朕没说你……”
他揉了揉眉心:“算了。”
其实这会儿他的怒气已经散了大半,怕吓着她,声音也特意放低了,可还是将她吓成这样。他多少有些挫败,忽然又想到,或许是自己脸色的原因。
他从小就生了张生人勿近的严肃脸,面无表情时,就容易显得不近人情,小十六从前还开玩笑说,皇兄你这张脸可止小儿夜啼。
想到这儿,姬珩放缓了语气,对桌前跪着的人说:“行了,下去罢,回头写个请罪折子送进来,浙江那边你先不要回去了,暂时留京待勘。”
吴锡林两耳轰地一响,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今日他可谓是到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还以为就算不被拖下去砍头,至少也得摘了他的乌纱帽,没想到圣上重拿轻放,最后只定了个“留京待勘”的罪名。虽然听上去严重,可他知道,圣上一向处事果决,有什么罪当场就定下了,绝不会容后处置,这么一说,圣上基本上是要小惩大诫,放过他了。
吴锡林当即老泪纵横,鼻涕眼泪齐流地磕了好几个响头,这才起身告退。
经过跪着的婉瑛,他还小心翼翼地偷瞥了几眼。
他也不傻,知道若不是这突然闯进来的小娘子,自己绝不会死里逃生。他这次回京述职,早就听闻圣上最近得了位佳人,来历不怎么拿得出手,听说是靖国公的儿媳。他和几位同僚私下聚饮时,也曾开玩笑提起过,不知这位夫人是怎样的花容月貌,竟惹得他们这位不近女色的皇帝动了凡心。
跪着的女人深埋着头,看不清面容,但看那身形确实纤细袅娜,楚腰不盈一握,颇有些勾人的风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