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的目光投向行人如织的十里长街,看着拖家带口出行,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百姓,沉声道:“天下太平,是多少帝王辛苦一辈子也想要在史书上留下的一笔,只是太平二字,并不只是说说而已。朕只要看着这些人,便能知臣子们是在奏折上写些歌功颂德之语来哄骗朕,还是真正的老百姓安乐富足,天下海晏河清。”
“可这里只是玉京,”婉瑛忍不住道,“天下之大,还有很多地方,陛下看不到。”
玉京繁华,因为这是天子脚下,可大楚两京一十三省,多的是藏污纳垢之所。就比如婉瑛的家乡江陵县,当年闹饥荒,也是饿死过许多人的。
姬珩笑看她一眼,似乎是没想到,她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朕当然知道。”
他的神情变严肃了些,同婉瑛说:“君王虽为天下共主,但权力只在这座皇城之内,皇城之外,朕鞭长莫及,所以历朝历代才会设立刺史、巡抚这类的官员,代天子出行,巡视地方。”
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微笑道:“但是耳目也有蒙蔽自己的时候。就比如你上回看到的吴锡林,他是两浙巡抚,东南乃财赋之重地,国朝大半赋税由此出。朕对他寄予厚望,他却深负朕心,高居抚台之位却不为民做主,反而欺上瞒下,放纵孙儿强抢民女,家中豪奴狗仗人势,打死无辜百姓,苦主想进京上诉,他反倒将人一家五口放火烧死。”
婉瑛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上回见到的那位慈眉善目的老人,行事竟这般恶劣。
她不禁追问:“那他现在呢?”
后宫素来有女子不可干政之说法,姬珩也从来不跟妃子们讲这些朝堂上的事,只是婉瑛的心思如琉璃般纯净,她并非故意探听朝堂之事,而是就像听话本听到一半的孩童一样,迫切地想要知道坏人最后有没有得到报应。
只是结局注定令她失望了。
上回姬珩正在气头上,原本想治吴锡林一个管束子孙无方,是非不分,公权私用的重罪,要砍了他的脑袋,谁知婉瑛突然闯进御书房,被发火的他吓得脸色煞白。姬珩一腔怒火无处着落,又担心继续发火下去,会吓坏她,只能草草了事。
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当时既然放过了吴锡林,事后便也无法再严厉处置他,此事只能重拿轻放了,也算吴锡林走运。
“革了他的职,抄没家产,令他归乡养老去了。”
婉瑛点点头,喃喃道:“我还以为……”
“怎么?”姬珩笑问道,“你还以为,朕是个一生气就对老臣非打即骂的人吗?”
婉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