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队伍里逐渐传来压抑地啜泣声,随着风吹到一块块墓碑前。
这些墓碑有名字,它们属于那些年轻的修士们。
时铎看着一个又一个名字,这些同事们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活泼或内敛……但无一例外,都很年轻。
像是一朵朵刚刚绽放的花,还没来得及欣赏更多的春色,便断在无情的狂风中。
时铎坐在墓碑前,神色哀伤起来。周围一排排石碑,上面的名字如同一双双眼睛,在高处安静地俯视他。
他坐在这里,半个身子都浸在同伴的鲜血里。
一时间让他无法呼吸。
当神仙就是这点不好,他想,总是不得不亲眼看着同伴死去。
他活了几百年,已经有无数地同伴淹没在这条血河里,他们的血流啊流,朝着远处奔涌而去。
他在血河里走啊走,往前看怎么也看不到尽头,往下看却是一张张同伴的脸。
“继续往前走啊,你得继续往前走啊,往前走,才能带我们看到尽头。”
身上的血越来越多,步伐越来越沉重,但是时铎知道,不能停下来。
永远都不能停下来。
他轻轻叹息,真是一条残酷的路啊。
时铎把眼泪擦干,站起来抬头看了眼淡色的天。
头顶云聚云散,阳光四射,今天是一个好天。
温柔的光落在每一块大理石碑上,落在每一捧黄白相间的花束上,落在每一个姓名上,落在所有悲伤的幸存者身上,落在无数勇敢的灵魂上。
第37章
从陵园回来, 时铎喊大家一起去喝酒。
知白身体没恢复好,被禁了酒,又在霍行川锐利的目光下, 极不情愿地夹了几口清淡的菜。
一顿饭下来,嘴巴淡的一点味儿没有。
坐在那看着其他人喝酒吃肉,越看越神色倦倦。
霍行川悄悄拍了拍他:“不然你先回去睡觉,等我吃完回去。”
知白恭敬不如从命, 拿过钥匙起身先走了。
剩下的这群人, 左一个人敬酒, 右一个人敬酒。
喝到最后几个大老爷们一把鼻涕一把泪,抱在一起哭个不停, 口齿不清地喊着其他人的名字。
幸好有霍行川几个没沾酒的, 能把他们挨个送回家。
时铎没有意识了,嘴里还在嘟嘟囔囔着念叨着什么, 霍行川扶着他走得东倒西歪。
“我后悔了。”时铎大着舌头说,“我后悔了……”
霍行川摸不着头脑:“后悔什么?”
时铎脚步虚浮,摇摇晃晃被霍行川带着往前走, 念叨着:“我不该来特案局。”
“那你要去哪?”
“我就应该听我爸的, 做个风水先生,做一辈子普通人。”
“……”
霍行川懒得和酒醉的人掰扯,车轱辘话左耳进右耳出,一路踉跄着把人送回了床上。
时铎嘀嘀咕咕不知道念叨些什么,霍行川懒得听,随手扯过一条被子, 给他盖上,转身就走了。
本来以为短暂的出差,没想到花了快一个月。
霍行川又去趟医院看了眼方隐年。
到今天方隐年依旧没有醒来的意思, 冰冷的机器滴滴答答宣告此人有气,但是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清醒谁都不知道。
向他打探知白的念头只好先暂时搁置。
霍行川隔着病房玻璃,轻轻叹了一口气。
等回到东城特案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知白还在睡,轮廓在棉被下轻轻起伏,呼吸平稳绵长。
他的眼睛生得好看。一双桃花眼,眼眸转动时潋滟生光,灵动又含情。
合上眼睛后,才让人注意到他高挺的鼻梁和略薄的嘴唇,在月色下显出一股拒人千里的疏离感。
和史书上那个简笔勾勒的知白仙人渐渐重合到一起。
知白身体没恢复好,最近几天一直嗜睡。
睡着的时候,冷白的皮肤难得浮上一层红晕。
霍行川一时间不忍心叫醒他,索性在床边欣赏起他的睡颜。
靠着床头等了半个多小时,才把手贴上去,轻轻叫了一声:“起来了。”
锁灵咒的缘故,知白对霍行川的灵力没有抵抗力,昏睡中无意识地靠过去蹭了蹭,本能地想要凑近汲取更多。
轻柔的气息打过来,在霍行川心底勾起一丝痒,脸上升起灼人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