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杀死我的那一刻,你是不是就不会这样想了?
他突然想再试探一下命运。
于是带知白去选了佩剑。
知白被铸剑老者带进屋内,他等在外面,那是凤君一生中最漫长的时刻,他像是一个等待被命运宣判的罪人,即将听候问斩。
知道知白握着剑拿给他看,头顶悬着的铡刀一声不响地落了下来。
把他的灵魂砍得支离破碎。
他曾在脑海中把这柄剑看了无数次。
“为什么是这把?”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把?
头顶阳光灿灿,他如坠冰窟。
纵使凤凰真火,也难消骨髓里的寒霜。
知白期待的脸和那个面无表情的杀手重叠在一起,一时间凤君有些头重脚轻。
他不知道该去恨谁,憎谁,只笑命运竟如此严苛,连神仙竟也难逃其手。
他握住了这把剑,此剑极好,剑锋锐利,削铁如泥。
定然能一击毙命。
也好,死的时候想必不会太折磨。
凤君给这剑选了个保平安的玉佩,准确来说并不是选,他只是按照脑海里预告的画面,买了个一模一样的。
他决定把最后的剑法教给知白,待他出师,便送他离开。
左右以后会是死生之敌,现在又何必情深意厚?
只是他面对知白,总是隐隐有些不忍。
弑神可是要遭天罚的。
天雷打下来,可是很疼的,是不是还会哭鼻子?
那时候可没人给你擦眼泪了。
知白的剑术越来越好,终于有一天,他打掉了凤君的剑。
“知白,我已经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了。”
“知白,今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等再次相见或许我们就是仇敌了。
他果然又哭了。
只是这回,凤君控制住了自己没去给他擦眼泪。
他总要习惯的。
凤君看着他一步一步离开的背影,心脏撕裂一般疼痛。
他几乎快要伸出手把人拉回来,又生生按了下去。
真奇怪,明明自己要被他杀掉,怎么见到人离开还有点想哭呢。
真是没出息。
不过他确实没出息,在知白离开宅邸的时候,他重操旧业,再次变成了只五色神鸟扑腾到了知白的肩膀上。
凤君给自己找了个好理由,知白还小,自己再陪他一段路。
这一陪,便记不清年岁。
知白倒是没有辜负女娲的期待,他至纯至善,义无反顾地救助百姓,也义无反顾地斩杀妖魔。
世间无不称赞知白仙君。
知白就这样一点点长大。
凤君本以为可以就这样隐姓埋名地一直陪在他身边,没想到一次斩杀大魔的时候,知白受了重伤。
他不得不现出真身,把知白救了回来。
躺在栖桐殿的床上,知白眼里含泪,死死盯着自己:“你还要赶我走么?”
凤君叹息一声,用手擦了擦他的泪。
“算了,就留在这里吧。”
什么狗屁命运随他去吧。
那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和知白共同习武练剑,研修剑谱法术,斩妖除魔。
知白喜闹,便时常去人间游玩,总能带回不少新鲜东西,一会儿是新买的漂亮衣服没,一会儿是新学的曲子小调,时不时还会给他带些珠宝簪子回来。
整个九天神境都知道师徒二人感情笃厚,知白也并不否认,抱着凤君胳膊说:“我最喜欢我师尊啦!”
凤君笑问:“我何时成了你师尊?”
“你不是我师尊吗?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凤君哑口无言:“好吧,那我是你师尊。”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可惜命运总是不仁。
他和知白要去封印苍北魔域了。
有一魔物,名为万渊,近来兴风作浪很是猖獗。凤君带着知白打算把他连同苍北魔域一起解决。
不成想,就在即将封印成功的时候,突然涌出重重鬼气将知白拉入血海,凤君一时心急,斩断了鬼气,自己却又被拉了进去。
魔海深处,万渊面带微笑,不怀好意:“仙人想知道自己心底里最恐惧的是什么吗?”
凤君冷冷一笑,他当然知道自己恐惧的是什么。
然而眼前展开的幻境确是另一番景象。
幻境里,知白的长剑没有刺过来,地上也没有殷红鲜血。
他也没有面无表现,眼含杀意。
相反,知白正一脸羞涩地躺在软榻上。
红烛摇曳,暗香盈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