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棣棠把他的怒吼丢在耳后,越跑越快。
边跑还不忘用牙咬开报警器的拉环,这玩意拉环一旦脱落,会发出震天动地的响声。沈棣棠拿着跑,人都快聋了。
跑到警察局门口的时候,她喘着粗气回头看,累狠了,四肢发麻,视线模糊,半天才看清,没人追她。她这才把肩膀上的行李箱放下来,肩膀在跑动中磨破好大一块,露出粉白的肉。
“关了关了!”震天动地的报警器将值班的老警察震出来,他没好气地问,“你什么事儿啊?!”
沈棣棠关掉报警器,揉揉生疼的耳朵。她没提欠债的事儿,就说有奇怪的人跟着她。
老警察拿着手电来来回回巡逻几圈,半个人影儿也没见着,皱着眉头问:“你小小年纪大半夜出来乱晃,不跟着你跟着谁啊?”
沈棣棠脾气也上来了,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撂,哐铛一声,火大地呛:“我管他跟着谁。”
老警察被她气乐了,“你这小姑娘,什么脾气?”
沈棣棠不吱声,坐在凳子上盘算要怎么回那个偏僻的酒店。她现在不敢走出警察局,第一反应是打给愉琛,可他之前说他家里有事。
再加上,她不希望跟愉琛说这些。
他总是见证她的狼狈是一回事,她主动把狼狈暴露给他是另一回事。
就像季灵芝说的,在重要的人面前,她不应该暴露弱点,应该强大坚韧。
她把手机一锁,决定在警察局待到天亮再走。
老警察端着茶水在她面前踱了几步,总算看不下去,从值班室叫来个年轻人看家,拎着钥匙跟她说:“去哪儿?我送你。”
沈棣棠又一次死死咬住自己作恶多端的嘴。
警车一开就是十公里,把她送到酒店门口。
老警察见她蔫儿了,一路无话,等她下车才又补一句:“漂漂亮亮的一个小姑娘,大半夜乱跑什么?得保护自己,知道不?”
沈棣棠磕磕巴巴,跟刚学说话似的:“知道了。”
老警察一脚油门出去,尾气喷她一身,都没给她道谢道歉的机会。
辽城的人就是这样,嘴巴呛死个人,聊天像在吵架,但心地很好。
对这座城市的不舍,后知后觉地涌上沈棣棠的心头。她想着逃离债务,想着靠近季灵芝,想着高考,独独忘了想着这座她长大的城市。
怎么会不留恋呢?
沈棣棠回到酒店,许久没出门,也几乎没睡觉,如愿把画纸铺在地上,画了个痛快,痛快到忘记连日期都忘记。
她画了辽城翻倒的冬天,画了柳絮作雪,朝露为冰的春日,也画了高考考场外色彩鲜明的场景,比如炙热的太阳与炙热的目光、大汗淋漓的饮料与大汗淋漓的人群。
一幅接一幅,这是她独自一人的毕业典礼,——从辽城毕业。
手感慢慢捡起来之后,她郑重其事地重新翻出一张,主动迎接她画画生涯最大的挑战——画不出的愉琛。
沈棣棠自知没耐心又容易冲动,能当画家主要是受季灵芝熏陶。她小时候画画跟现在不一样,完全就是没耐心的问题小孩风格,画毁一张、撕掉一张,一天下来,小小一个人就埋在废纸堆里,完全不环保。
她现在心已经静很多了。
沈棣棠趴在地上,捏着铅笔悬在纸上。
接下来一个礼拜,她心都很静,笔也很静,一动不动。
为什么画不出?
肯定是因为距离上次见愉琛已经过了近两个月,对一个人的认知感受随着时间推移淡下来,创作欲望自然也就淡下来,——这是屁话。
之前天天见面的时候,她连个卡通画都画不出,肯定不是这个原因。
啊啊啊啊啊!!!这人到底!!为什么!!这么!!难画!!
肯定是因为他长得奇形怪状。
沈棣棠生气之余,倒是没忘记给奇形怪状愉本人发条慰问消息:
【你还好吗?】
那边回得很快:【不算太好。】
紧接着又来一条:【但是不会错过你生日,明天见。】
沈棣棠这才意识到,闭关太久,她连约好的生日聚会都忘记了。
她回了个好,对面却又发过来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