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惜。”她鼻子皱起来,“这片糖厂早就倒闭了。奶奶说她年轻的时候路过这里,连空气都是甜的。现在闻起来只有草地的味道,一点都不甜。”
微风挽起她的发丝,发尾似有若无地掠过他的嘴唇,他无意识地轻嗅。
“很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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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日路上车不多,他们提前很久到,民宿还没开门。
愉琛在路上查了附近可以去的地方,有手作管、咖啡店、宠物店等等,给她备选。
她拿过来看一眼,说:“想不想去江边吹风?”
两人一拍即合,在江边下车。
远处飞鸟略过江面,留下层层涟漪。大船鸣响汽笛,朝着可见的对岸缓缓行驶。引擎的轰鸣和着潮汐涨退的水声,是规律的心跳,高架桥直达对岸,是连接心室心房的冠状动脉。
是辽城老去的钢铁之心。
江风带着潮意徐徐吹来,让这个夏日变得凉爽许多,远处的太阳不算火辣,洒在身上还挺舒服。愉琛安静地听沈棣棠描述她看见的世界,她逆光的侧脸柔和生动,眼睛里盛满白日梦与星光。
极致的美好滋长不安,愉琛倏尔无法自控地伸手拉住她。
“嗯?“沈棣棠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一跳,然后任由他牵着,还放慢脚步贴在他身边前行。
他将她柔软修长的手指攥在手心,不安才平息下来。
他们经过垂钓的大爷、喂鸽子的阿姨还有晨练的人群,一路无话地享受这个静谧的时刻。
等时间差不多,他们往民宿的方向走。
沈棣棠拉住他:“要买点饮料吗?”
愉琛:“哪有让寿星买饮料的道理,周翊开车来,他负责搬饮料。”
“他最好是会乖乖买饮料。”沈棣棠不由分说地带他拐进超市,“二仙说他最近在搜刮他爸酒窖。”
她拽着他走进超市,愉琛挺自觉地推车跟着她。逛超市是件挺暧昧的事,毕竟是提前预演共同生活的步骤,他不可避免地感到紧张。
沈棣棠拿了大瓶可乐雪碧,还给他拿了一提无糖气泡水,一起丢到手推车里。
绕过饮料区就是没什么人光顾的厨具区,愉琛推着车向前走,却被沈棣棠拉住。
“你怎么了?”愉琛回头看她,这才注意到她也挺紧张,手心湿漉漉的,呼吸挺急促。
沈棣棠挪到他面前,抬头盯着他,表情居然挺严肃:“我,现在可以许生日愿望吗?”
怎么突然说这个?
尽管不解,愉琛还是说:“嗯,你说。”
“我......我希望。”她垂下视线,“我希望是个秘密。”
“什么?”
“我希望,我们谈恋爱这件事,是个秘密!”她有些不确定地又说一次,“我们......谈一场秘密恋爱,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你想始乱终弃吗?
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你昨天说的话,是真心的吗。
还是,你其实也没那么清楚自己的心。
无数个合情合理的回答中,十九岁的、胆怯愚蠢的愉琛哪个都没选。
白芦去世后,他开始难以入睡,睡着后会反复地做一个梦。
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在别墅门前的江岸用碎石做叠石游戏。将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石头垒起来,花大量地时间寻找那个平衡点。
他终于垒起高高的石堆,石堆以一种反重力的样子平衡。
他回过头,白芦和愉杰临站在别墅的天台上望着他,跟他挥挥手。
忽然,一阵风吹来,平衡石轰然倒塌。
他不安地回头,发现天台上只剩愉杰临一个人,他随风摇晃、摆动。
再仔细一看,愉杰临将自己吊在树上,脸呈现出可怕的青灰色,嘴角溢出混着血液的粉色唾液泡沫。
梦境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他会在激烈的呼吸和心脏紧缩的痛感中惊醒。
白芦离开后,他再也没玩过石头平衡的游戏,因为他无需在游戏里寻找那种小心翼翼找平衡的感觉,在家里,他每天都是这样的。
石头平衡最差的结果不过是重新再来,但愉杰临将精神痛苦转嫁至肉/体的方式层出不穷,且,只有一次生命。
他想到愉杰临,都不会先想到父亲,而是会想到他加诸在自己身上的那些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