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3章</h1>
外婆语气笃定:“就是不一样。”
苍耳一撂筷子,没好气:“哪里不一样?”
“我既没读过高中也没读过大学,怎么知道哪里不一样,”外婆慢吞吞咽了口饭,“等着你读完告诉我呢。”
“我读的又不是大学,垃圾大专而已。”
外婆摇摇头:“要是我年轻的时候能读个大专,做梦都笑醒了。”
“现在的大专跟你年轻的时候能比吗……”
苍耳懒得再争辩,外婆那个年代,大专生是凤毛麟角的知识分子,现在的大专生……何况还是在新禾农校这种地方。
新禾农校的全名叫“新禾农业职业学院”,是本地的一所大专院校,说起来倒也历史悠久,建校于民国时期,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借着国家发展高等职业技术教育的东风,还曾辉煌过一段时间,不少学子慕名前来学习技术。然而在院系改革中,农校被拆得四分五裂,稍微强势点的学科都被各个本科院校瓜分走了,新禾农校成了个空壳,从老牌技术院校一路下跌,行情一年不如一年,成了大专中的末流。
新禾镇的家长们教育小孩的一个惯用手段是,将他们带到新禾农校门口,以“你要是再不努力将来就只能上这种地方”来恐吓孩子。
除了实在没处可去的,谁也不愿意来上这种学校。苍耳当时之所以上这所大专,主要原因一是她的成绩确实很烂,从小就不是读书的料;二是不想离开外婆太远;三是本地贫困生上农校,补助更大。
如果有重来的机会,苍耳大概率根本就不会去填志愿,直接辍学打工了。但当时的她是个一无所知的高三毕业生,随大流随手填了一个本地的农学院,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录取了。
大一刚开学的时候,苍耳还怀着“来都来了”的心态去学校上过两节课,但老师过于明显的糊弄和死气沉沉的班级氛围让她感到厌烦。好像没有一个老师想要把学生教会,也没有一个学生真的想要学到什么,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大大的麻木。苍耳坐在“大学生心理健康教育”的课堂上,环顾周围低头各自玩手机的同学,和讲台上漠然朗读 ppt 的老师,心里只有四个大字:还我学费。后来她便不再去上课,而是在镇上到处打工挣钱。
苍耳埋头吃饭,打定主意不会再读书了,她心里盘算着明天就去学校办退学,顺便看看能不能把第一学年的学费要回来。虽说贫困生补助已经减免了大半,而且上学期都过完了,但……有枣没枣先打两竿。
日近黄昏,天边抹着粉色的夕阳,家家户户都升起炊烟。不少老人在家门口的院子里用大水炉子烧水,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慢悠悠地扇火。
与此同时,新禾镇中心商业街,台球厅角落。
一个身材纤长、身穿皮夹克的寸头男人弯下腰,一双眼尾上扬的桃花眼微微眯着,右眉上有一道疤,将上挑的剑眉从中隔断。他瞄准台上最后一颗黑 8。“啪”的一声脆响,黑 8 以刁钻的角度折射进洞。
寸头青年站起身,斜靠在台球桌上,台球厅刺眼的白光让他棱角分明的脸看起来更加冷峻。他缓缓吐出一口烟,这才抬起眼看面前的两人。
胖瘦二人组瑟瑟发抖地低头站在一起,从上到下都是臭水沟里沾上的泥巴,连头发都结成一坨。
“钱,没收到?”
胖子一哆嗦差点没跪下,瘦子硬着头皮答话:“她、她说,没到月底,不交。”
寸头拿起台球杆,胖瘦吓得浑身一凛,下意识抱住头往后一缩。
“干嘛呢?”寸头被俩人整无语了,“我没那个闲工夫体罚你们。”
胖子松了口气:“桑哥说的对,而且那是个小丫头,我们也不好动手。”
罗桑把台球杆放回架子上,目光冷冷扫过胖子谄媚的笑脸:“废物。滚回去洗干净。”
胖瘦二人又低下头。瘦子不甘心,补了句:“我们警告过她了,说再不交桑哥就亲自来找她,结果她一点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