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27章</h1>
苍耳想了想:“山上的小竹笋冒出来了吧?”
春天一头一尾有两拨笋。开春时,胖墩墩的春笋最适合拿来炖锅子,暖呼呼饱食一餐。而春末,手指头粗细、脆生生的小笋成为新宠,配上现捞的小虾米,用酱一炒,一碟子咸辣鲜香的虾笋酱就能下三碗饭。
祖孙俩对于不用花钱的美食向来热情,此时已经提着蛇皮袋在山坡上掰笋了。
竹笋喜阴,背阴的竹林里长得密密麻麻。两人动作利落,弯腰使上巧劲轻轻一掰,一根就入袋了。
“学校怎么样?”
“还行,除了班主任有点恶心之外,其他人……还挺有意思的。”
“你们都学什么?”
“学种地!插了水稻秧子,现在在种西红柿。”
“嚯,”外婆被逗笑了,“你去学校当农民了?”
“差不多,但我们是有技术的那种。我们学校里的实践基地可大了,什么都种,听说校外的基地更大。我第一次知道,西红柿种子要在温室里催芽……”
苍耳兴奋地说起在学校的见闻,外婆笑着认真听。
从刚才见到苍耳的第一眼,外婆就敏锐察觉她变了,虽然这变化很小,但作为最了解她的人,外婆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怎么描述这种变化呢……
多了点自信,多了点雀跃,但最重要的是,多了点希望。
虽然这些年,自己和外孙女很有默契地把日子往好里过、从不怨天尤人,但在外孙女眼里,看不到年轻孩子最应该有的东西——对未来的希望。这一直是外婆最担心的地方。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外婆本来还以为苍耳谈恋爱了,听下来才明白,合着这些改变不是来自爱情,而是来自种地……虽然有点小失望,但也还不错。
眼看这一片山坡已经薅得差不多了,外婆吆喝苍耳走人,苍耳却拨开挡路的茂盛竹枝,还想往里走,外婆一把拎住她的领子:
“你要把这片山上的竹子吃到断子绝孙呐?走了。”
苍耳从外婆手里抢过装了半袋笋的蛇皮袋,扛在肩上,两人一起往山下走。
“我这不是想多掰一点,回去晒笋干,你留着慢慢吃嘛。”
“小菜讲究个新鲜时令,干的有什么意思,跟我这老太太似的。”外婆自黑起来总是不遗余力。
竹林边立着一棵树,厚实的树叶呈深绿色,叶片长而窄,枝头挂着一簇簇黄白色的小花,苍耳正想问这是什么花,就听见外婆道:
“山上的枇杷花还开着呢,山下的早就开过被摘完了。”
“枇杷花?采这个干什么?”
“枇杷花煮水,润肺止咳。你小时候老感冒,有一次连着咳了一个多月,小儿百日咳,肺都快咳坏了,吃什么药都没用。村里老奶奶教我在村里采枇杷花,用五碗水煮,煮到还剩一碗水再喝。你喝了几天,还真就好了。”
苍耳“哦”了一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棵枇杷树。
离开竹林后,外婆又把苍耳带到一片针松林下面,寻摸另一种山货——娃娃拳。
娃娃拳学名蕨菜,一种长相神奇的山间野菜,五十厘米左右高,比手指头细,青紫色,浑身长满刺挠挠的小绒毛,茎的顶端蜷曲,形似婴儿的拳头,因而得名。采摘的时候,只掐上面十几厘米最嫩的茎。
苍耳撂下装得鼓鼓的蛇皮袋,擦了把汗,跟着外婆掐起娃娃拳,但想想就发现了问题:
“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要来采娃娃拳?故意让我扛着一袋笋跟着你翻山越岭?”
“瞎说,不是你想吃笋,我们才来的吗?掐娃娃拳是临时才想起来的。”
信你个鬼……苍耳默默想。
两人掐完娃娃拳之后,又很幸运地路过一棵长在山间没被人采过的香椿树,摘了一大把,满载而归。回到家后发现,舅舅不知道上哪儿喝闷酒了,舅母已经收拾行李回娘家了,屋里只剩她们两个,难得的清静。
苍耳将小竹笋倒在院子里,一人一个小马扎开始剥笋衣。苍耳从小跟着外婆剥,动作十分熟练:左手握住笋身,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握住尖端的笋衣,然后食指迅速转圈,像绕毛线团一样一剥到底,再把笋子转过来,同样绕下另一边的笋衣。
一根小竹笋不到十秒钟就剥得干干净净,露出它未见过天日的嫩黄色的身躯。外婆将剥好的笋子拿去切丁,热锅滚油爆香酱料后,将笋丁、肉丁、香干丁、小虾米下锅爆炒,攻击性极强的香味从厨房飘到了街上,路过的邻居老太太都忍不住探头进来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