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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长统麾下两千人,再加上其余诸将人马,统共五千人挥师西上。烟波浩渺,正是水涨船高之时,大军不日便抵达西府姑孰城。
西府自李劝星兵败,遭逢海寇围攻日久,乍一眼望去竟平添几分荒芜之色。不过镇守此地的宗棠齐却无半点颓丧,数日前见敌船奔散,他料想金陵必是打了个翻身仗,这次钟长统率兵前来,他也并不意外。
然而见到成之染,他依旧难掩讶异。
宗寄罗则喜不自胜,成之染北上伐齐,一走便是一年,她心里没少牵挂。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宗寄罗心绪万千,忍不住问道:“这次在西府,你要待多久?”
此言一出,众人的交谈也似乎一顿。宗棠齐将钟长统引入正堂,笑道:“西府城池坚固,粮草丰实,别说数千人,便是上万人也招待得下。”
钟长统笑了笑:“我这一行人马免不得叨扰,还请将军多多担待。”
宗寄罗压低了声音,对成之染道:“你尽可在此多留些时日,我一个人快要闷死了。”
成之染笑道:“此事我岂能做主?”
座中忽有人高声道:“妖贼落荒而逃,正是疲敝之际,我军自当乘胜追击,一举捣了他老巢!”
宗寄罗循声望去,见那人年纪三十五六,一身黑色丧服,神情颇有些激愤。她看着这人眼熟,一时却记不起来,便问道:“这人是谁啊?”
成之染道:“固始县公的二弟,孟元策。”
“原来是他,”宗寄罗垂眸,低低叹了一口气。孟元礼自裁的事情,她后来也听说了,如今又见到孟元策,不由得心生凄恻,喃喃道:“不知如燕可还好……”
成之染叹道:“待平定海寇,我们一同去看她。”
宗寄罗点了点头。
二人说话的工夫,众人已与孟元策议论起来。副将温印虎道:“妖贼虽落败,兵力仍不可小觑。我等还需谨慎行事,谋定而后动。”
孟元策不依不挠,几乎要与他争辩起来。宗棠齐思索一番,到底没插话,只静静地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
军主彭鸦儿看不下去了:“钟将军,这——”
钟长统摆了摆手,问宗棠齐道:“宗将军可有妖贼的消息?”
孟元策顿时噤声,迟疑的目光望向宗棠齐。
宗棠齐不慌不忙道:“张灵佑想必是回寻阳了,还留了些人马在赭圻城。”
赭圻城素来是江防重镇,距西府不到二百里,一路上山高林密,是块难啃的骨头。
孟元策略一沉吟,道:“妖贼既然已分兵,以我军人马,攻下赭圻城不是大问题。”
见钟长统不为所动,他有些焦急。成之染连忙劝道:“孟将军莫急,此事仍要从长计议。郡公此番出兵,恐怕也不想冒进。”
“你这是何意?”孟元策蹙眉。
“金陵之战,我军虽大获全胜,其中虚实,将军想必也清楚。张灵佑手中人马,少说也有数万,仍不容小觑,”成之染顿了顿,道,“前锋此番到西府,与其说是为了乘胜追击,不如说是为了防备敌寇杀个回马枪。因此当务之急,还是稳住阵脚为上。”
宗棠齐似是一笑,打量了成之染一番,并未说什么。
孟元策拿不准她话里的意思,迟疑道:“此话当真?”
钟长统未置可否,只道:“在此静候金陵消息便是。”
第146章 走险
宗棠齐已为众人备好客房,宗寄罗将成之染送到住处,又攀谈了许久才离去,一出门便惊呼道:“徐郎君,你怎么在这?”
徐崇朝向她一礼,成之染从屋里探出头来,笑了笑:“阿兄久等了。”
宗寄罗看了徐崇朝一眼,挥挥手便离开了。
天色已昏沉,成之染点亮了屋里的灯盏,一言不发地坐到矮榻上。
徐崇朝神色纠结,望着明亮的火舌,眸中晦暗不明。
“阿兄可是为寻阳之事而来?”
徐崇朝眉头微蹙,垂眸道:“驻扎在西府,是义父的意思吗?”
成之染扯了扯唇角,忽而想起宗棠齐莫名的笑意,想来对方能明白成肃的意图。追讨张灵佑这等大事,岂是辅国将军钟长统足以独力担负的?她虽不曾向成肃问明,但临行前那一番试探,足以窥见他胸中所想。
见成之染默然无语,徐崇朝愈加烦闷,在屋内逡巡良久,道:“寻阳一日不能收复,我姑母一家便一日不能周全。我岂能在此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