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众人都唏嘘不已,料想她在北地吃尽了苦头,万不敢提起旧事引她伤心。徐丽娘有苦说不出,直到徐崇朝归来,满腔哀恸才如潮水奔涌,断线珠子般落下泪来。
“太迟了,”徐丽娘望着他道,“太迟了!”
徐崇朝见她悲不自已,仿佛心口被利爪刺穿。他千辛万苦为二姊母子求得一线生机,凭借成肃的战绩和威望,劝天子网开一面并非难事,可这一切到头来怎会如此?
他颓然攥紧了拳头,道:“阿姊,我对不住你。”
徐丽娘流着泪摇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徐崇朝扶她落座,思前想后,恳切道:“事已至此,还望阿姊保重身子。你还有这个家在,往后日子还长着。”
他目光含悲,仿佛在说,忘了独孤灼,重新开始吧。徐丽娘眼眶红肿,垂泪道:“你如何懂得……”
北风呼啸,寒气袭人。徐宅犹在为大郎君归来而忙碌喜悦着,唯有这一方小院,被无尽悲伤浸染得死寂一片。
赵兹方随成肃从江州归来,升任为左卫将军,统领虎贲军守卫宫城。官位不可谓不重,可初初上任,如要从掖庭救出徐丽娘,也绝非易事。
这件事背后,恐怕少不了成肃周旋。
第180章 面圣
徐崇朝午后便正式拜会成肃。交广之事,成肃早已听诸将细细禀报过,简单询问了两句,似乎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
徐崇朝曲折地提起徐丽娘,郑重向成肃道谢。成肃神色如常,摆手道:“是我愧对二娘子,若早日归来,也不至于令他们骨肉离散。”
徐崇朝问道:“战俘在下邳数月,朝廷为何突然要召回?”
“还不是李劝星的主意?”成肃似有些不快,也不愿多说,“若我在金陵,必不会让他任意而为。府僚留守东府城,搭救不及,酿成大祸。”
谁又能想到,李劝星连声招呼都不打,竟领了皇命随意处置他的俘虏。
徐崇朝心中难平,他本以为成肃应允了,便能保住徐丽娘母子的性命,可没想到奔波这一场,到头来还是未能如愿。人死不能复生,勉强救出徐丽娘,对徐家来说,也是聊以慰藉了。
成肃见他似有些闷闷不乐,心头也有些惭愧,安慰了几句,徐崇朝抿唇道:“此事岂是义父之过。”
屋中有一瞬静寂,成肃开口道:“我总要为你阿姊讨回个公道。”
徐崇朝不再多言,临行之际,状若无意道:“今日怎不见狸奴?”
成肃道:“今上召见,她入宫去了。”
这可是件稀奇事。
见徐崇朝讶然,成肃面带笑意,道:“旨意来得急,我也不知底细。等她回来,你再问问。”
徐崇朝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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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牛车缓缓驶过金华桥,帘幕低垂,一片静谧。
大魏以牛车为尚,王公贵族皆乘坐牛车出行,莫不极尽奢巧之能事,将里里外外铺衬得华丽舒坦。
这牛车却普通得很,周身并无多余的装饰,走在繁华的宫外大道上,更显得质朴无华,任凭谁也不会多看一眼。
然而车旁有一人骑马随行,青衫玉带,风神俊逸,望之宛如翠竹临风,引得道旁行人纷纷注目。
那人目不斜视,打马向前,目光平静如同深潭,映衬出与年纪不甚相符的稳重。
侧帘掀起,那人便侧首望去,道:“女郎何事?”
成之染掀帘而望,正对上对方温润俊朗的眉眼,不由得一愣。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饶是她对谢鸾没什么好印象,此时看到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确有一副俘获京中仕女欢心的好容颜。
成之染从未想到,这次回金陵,她居然第二日便遇到谢鸾,更不会想到,对方居然出现在太尉府。当时她讶异得很,谢鸾倒是不卑不亢地一礼。
他起初在孟元礼手下,孟元礼死后,成肃便将人招徕到府中,命为参军,颇为自得。恰逢宫中传召,成肃当即让谢鸾送她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