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之染勾唇:“望二位郎君早归。”
“女郎放宽心,我又不回去成亲!”元破寒摆了摆手,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成之染疑惑道:“怎么了?”
元破寒支吾了一阵,道:“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
元破寒左看右看,将岑汝生拉到耳房去,才问成之染:“坊间传言说,女郎意图为侯府招赘,这可是真的?”
成之染颔首:“所言不虚。”
“那如今可有人选?”
成之染微笑:“谈何容易?”
元破寒慢慢红了脸,双眸却闪着真切的微光:“这不是……还有我一个?”
成之染也望着他,忍不住扑哧一笑,摇头道:“使不得!使不得!元郎是何等出身,将来自然鹏程万里。我这小小的侯府,岂能将鲲鹏困住?”
元破寒还想分辩,成之染急道:“元郎君!”
元破寒怔然,见对方目光复杂,似乎有不忍之意,于是把话咽回肚子里。他默然良久,轻轻摇了摇头,又笑道:“女郎才是鲲鹏啊……”
成之染送走了二人,便倚着廊柱出神。空明的日光洒在她眼底,照不透其中飘渺迂回的沉思。
阿喜回想起她的所作所为,一头雾水道:“奴婢不明白,元郎有哪里不好,女郎当真从未考虑过吗?”
“元郎啊……”成之染望着远处的飞檐,缓缓道,“关中才是他真正的归宿,而我,怎舍得离开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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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岑汝生调入镇国将军府,还需得到成肃的首肯。
成之染有些为难,自从她被天子超拔,便仿佛与成肃之间隔了一道墙。每次朝参时,父女二人各乘车驾,一同入朝,又一同回府,然而彼此之间鲜少交谈,形同陌路,只是在人前勉强维持着一团和气的假象。
而在家宅内,连祖母温老夫人都看出,他们父女之间似乎稍显得冷淡。旁人不敢说什么,她身为一家尊长,总不能坐视不管。
自从听闻成之染意图招赘的狂言,温老夫人心里慌得很,不知道她到底是玩笑话,还是当真铁了心,于是便找成肃过来拿主意。
成肃沉吟了半晌,道:“先让王家的郎君过来看看罢。”
众人听他这么说,料想那王家郎君定是位翩翩佳公子,说不定让成之染一见之下,便改了主意。到了约定的日子,后宅的丫鬟婆子都万分期待,悄悄挤在道旁廊下,好奇那王家郎君到底是何等人物。
王愆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与他同行的还有兄长王恕。王恕在成肃府中做事,往来东府不知凡几,却还是第一次与幼弟同行,心中颇有些感慨。
从前的成家,不过是草莽出身的寒门敝户,倚仗着军功权势在朝中立足,他向来是瞧不上的。可如今时移世易,成氏竟越走越高,尤其是成之染横空出世,年纪轻轻便封侯拜将,一时间传为美谈,不得不让他刮目相看。
若是论门第,他断不会与成家结亲,免得辱没了琅邪王氏的门楣。可世家贵女易得,天子亲封的太平侯难求,这一节若是写在王氏家传里,自然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他也很难不心动。
然而他阿弟七郎王愆,对此并没有表现出多大兴趣。长兄如父,王恕说什么,他照做便是了。
成肃将贵客请到内堂,宾主相宜,言笑晏晏。他早就听闻王愆美名,却是第一次见到。
那时的王愆二十年少,正是璞玉浑金的翩翩公子,容止有度,皎如玉树临风前。成肃看在眼里,越看越欢喜。然而他朝侍立一旁的常宁一瞟,见对方微微摇头,心中又有些烦躁。
他原本要让成之染藏在屏风后,听王愆言谈,趁其不备时还能悄悄瞄一眼。可直到贵客临门,府中都没有成之染的影子。
听奴婢们说,她一早便出门了。成肃气不打一处来,只得先派人出去找,他独自与王家兄弟周旋。
眼见得茶烟渐冷,王家兄弟在府中待了许久,便起身告退。成肃虽不舍,却强留不得,于是要亲自送二人出府。
他情意款切,王恕却不敢领受,毕竟是自家府主,哪能让堂堂太尉亲自相送?
两人推让了一番,到底是王恕占了上风,成肃止步于庭中,望着王家兄弟飘然远去的背影,眸中隐约有喜色。
常宁看他的神色,知道他对这王家七郎甚是满意。岂会不满意?连他在一旁观察许久,也没挑出王愆半点毛病。
常宁在心里摇头,他家女郎没有来,还不知错过了什么,可惜,可惜。
他正自感慨,忽而见小厮步履匆匆地赶来,向成肃禀报:“大娘子、大娘子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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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之染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马僮,正瞥见一辆牛车从道旁驶出,缓缓停在门侧。车夫跳下车,安静地等在一旁。
她从幽深的大门望进去,问一旁的小厮:“客人还没走?”
小厮尚不及开口,成之染已然得到答案。丰神俊朗的云杜县公正穿过前院,身旁的年轻郎君虽眼生,那容貌气度却与王恕有几分相似之处。
成之染侧首,对身后徐崇朝道:“我来得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