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死士。却不是出于自愿,四岁时被带到向氏接受训练就已经开始记事,对姐姐也是放不下的。早前教导的先生因此还对她不断打骂,后她武艺渐强,也没人再敢以此言语。没想向氏得悉她姐姐入了公主府,打了主意把她们两个调换了过来,一个监视容洛,一个在向府跟随郎中覃游。是赤裸裸再次要挟。
扬目注视容洛,翡翠牙根一紧。崩裂牙齿的地方渗了血,一时满口铁锈滋味。
舌尖舔过干燥的唇畔,翡翠思索多时,“你要我做什么?”
干脆利落。
赞扬莞尔。容洛指尖摩挲过濡湿的海棠纹绣,沉声道:“向氏要你监视本宫言行。你便按着本宫说的,将消息按路子继续交给向氏就是。”
【作者有话说】
小黑屋打算锁个一千字的,失手多打一个零,关了一晚上orz
通宵码字两眼发绿,今晚替换应该能早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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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11.9晋|江独家发表
◎归顺。(已替换)◎
湿润的唇上染着血, 翡翠仰面看着容洛,十分痛快:“仅仅如此么?”
“自然不止。”翡翠明白她的话,她是省了许多话语。与翡翠相视, 容洛目光含笑,却又凌冽至极,“倘若可行,本宫希望你将向氏死士一同带到本宫手下——你既是豢养,约莫也学过招安之法。这于你而言应当不多困难。”
闻言,四下俱是一惊。
死士头脑精明, 容洛反利用翡翠本已是危险举动。在场者也以为容洛只是需要翡翠这一枚棋子而已, 孰料她心思不止于此, 还想将向氏全盘暗棋一并握到手中。实是野心盛大。
“我并无必要为你做到这一地步。”翡翠亦露了惊诧。她在向氏见过诸人勃勃谋算, 自负者有, 自傲者众,也算习惯了这些算计。但今日容洛一上来便要吃尽向氏死士, 还是叫她生了骇然,“替你传报假消息已等同行于吊索之上,倘若再帮你暗下招揽其他人,一旦被揭穿,必定无一人得活。”
这确实有些异想天开。但并非不可行。扬眼瞧着翡翠面目,容洛道:“向氏以你姊妹威胁你为死士,岂会不故技重施?牵挂被他人牢牢攥在掌中, 初时大约惧怕,久而久之定是不免生出怨气, 记恨那恶徒。你与其他死士相处多年, 又岂会不知与你情况相近者?本宫要的便是这些人。”
古来为死士者, 为家国大义屈从, 为私欲牟利屈从,为胁迫威压屈从。向氏声名不佳,惧畏帝皇威严,豢养的死士只能是与后两种相关。为私己养的死士一心都是向氏人向氏鬼,容洛非大罗神仙,决计不能拉拢。但因要挟不得不为向氏驱使的,容洛却可以尝试着将其握到手中——因利来者必因利散。那些人与向氏终归不是一条心,怕是早已恨透向氏。她借机推上一把,他们又岂会不看准时机身退?
况且,她确实需要一批死士。
彼时顺从文景帝与文成帝利用、北珩王赐死,多是因为她将助力全部摆放于明面之上。以至于一朝失势,亮铮铮的刀剑都能在瞬间找到脖颈的位置,将她所有势力统统变作了她的最大弱点。
今日翡翠身份被掀。倒令她一夕憬悟无论此时如何,她都必须为自己存留几分生机——前朝明面如是,暗里污秽亦如是。
但此时豢养死士或是借助谢家之力都再来不及。她只得把主意打到向氏养出的那批死士上。
翡翠默默瞧了容洛半晌。眼中晦昧闪烁,思衬许久,她似乎也觉得这是可行之策。“我只可一试,成与败都未可知。”沉声应承,翡翠面色肃然,“自然,大殿下也要履行承诺。半月内我要瞧见翡翠离开向氏,否则无论死生,假消息同招安一事我必如数上报皇后娘娘。”
调动别府奴婢不是易事,翡翠一声应承,何姑姑立时思索起来。略有些打算,容洛已微微偏首吩咐:“明日让人小心盯着向府。倪公公尚在宫中,翡翠与他夫妻一对,不可能不回宫探望。你再仔细着传话给元妃娘娘与蓝姑娘,令她等多多注意,一旦见着翡翠,立时寻了借口押起来。皇后若要经手此事,让娘娘请了母亲一并审理就是。”又倾眼看向底下的翡翠,“你亦晓得此事发生,要做如何模样罢?”
容洛亲自打算周全。翡翠冷言冷语换了下去,躬身磕了个头,道:“奴婢必定当做不知。只是姐姐若被抓,奴婢便不能再回公主府了。”
翡翠无二人。宫中赐给容洛的奴婢名姓都有记录,出了事免不了通报给她。真翡翠被抓,假翡翠再出现在府邸便是不可能的事。
“不妨。”容洛理了理肩上披帛,“你要的消息本宫过些时日便会给你,你回了向氏,替本宫办好其余事情便是。”
翡翠应下。二人做了交易,都不会再食言。令恒昌与郭庆带着翡翠下去看伤前,她告知容洛她原名斛珠,是翡翠的孪生妹妹。又告知容洛向氏死士情况与来公主府的任务,方才离去。
斛珠带来的纷乱并不好平息。留齐四海在偏房暂时等候,容洛再次沐浴更衣。绾发时宁杏颜从外回来,听恒昌说完事事,提着两壶暖酒就径直到了容洛房中。对容洛好一阵询问,庆幸着齐四海护佑,再自责了一番,言语里都是不该外出同薛淩月饮酒,更不该为了与平朝慧争个高下而耽误回程。
在发间簪了一枝辛夷花。容洛挽着宁杏颜在整理干净的堂间坐下,让秋夕将齐四海请过来。瞧着宁杏颜满目郁郁,宽慰道:“莫要再多想了,我此下不是好好地待在这儿么?你若是再过意不去,便替我仔细谢谢齐先生如何?”
“是要谢的。”宁杏颜蹙着眉望向容洛,“我只是气你。这不用我帮,那也不先知会我一声。什么事都避着我。我晓得你是担心宁家上下,担心你所行之事牵扯宁家。可是明崇,我又何尝不担心你?”
她一开始是有觉着容洛不对劲,但不知她在做些什么,故而才不深问。后来得了重澈告知,她才晓得容洛是拼力护佑谢贵妃与燕南,踩着皇帝布下刀子在谋算。可容洛不愿她插手内中,她也只得依着容洛的心思行事,直到此刻。
“陛下有心拿谢家的权,你要保贵妃要保谢家,我全管不着。只是你,我与你这样多年的情谊,你若是出了差错——”宁杏颜语气中的怒气愈来愈重。几句话吐出来,到了假设时又猛然崩碎,如同一只瓷杯从高楼扔下,在震响之后化作粒粒粉碎,轻声弹跃。斜晲容洛,宁杏颜半敛眼帘,“——我必然恨死你。”
这是好友之间的感情。明明许多推测到了舌尖,到底惧怕言语成真,迅速咽了回去。一心一意地只盼着对方日日平安。
容洛晓得她对自己关怀。一瞬记起许多从前的事,眼眶一涩。轻轻抽了口气压下异状,把春日递来的茶水端到宁杏颜眼前,倾唇赔罪:“往后都给你知道。”
宁杏颜气怒。她说别的都是没有用处的。从前她总觉着不给宁家沾染自己谋算之事是好事,可仔细一想,宁杏颜与她十数年友情,又怎会不知她心思。何况——宁家与她,终究都是摘不开的。
不说宁杏颜与她是好友。便只是宁家军,宁家,她都绝对不会轻易舍弃。
宁家甚少牵扯庙堂斗争。如今虽为皇帝重用,却并未归顺于皇帝此人,仅仅是服从于家国。再者,宁家与各家关系清白,不会出任何猫腻。她如何能不去招揽?
缓缓低眉,容洛心内暗自一叹。倏地手上一轻,宁杏颜接过茶水,手指捻着翁盖一升一放。皱了半会儿脸,凝视着容洛笑道:“姑且原谅你了。以后可不能再瞒着我。”
容洛连声应和。
室中和乐。秋夕站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松了口气。同齐四海歉疚地一福身,才将他带进了堂内。
齐四海的右掌在偏房时已经重新上药包扎,用的都是最好的药。不过容洛还是过意不去,再三道了谢,宁杏颜又关照了齐四海一番。齐四海不甚在意,与容洛说了正事。
“大殿下邀约,我思索再三已决定答应。”第一次屈膝正经坐在蒲团上。齐四海见容洛目露惊喜,喉头微动,“只是……我欲向殿下借些银钱来安置寨中兄弟。不知可否?”
他一脸踌躇。想必是思考多时,早前不答应招揽应当也是这个缘由。
容洛倒没想到这事。早前他归顺自己时,山南道的寨子已被拔除,只带了一批亲信在身边。此下稍一斟酌,便明白为此为难已久,“是想做营生?”
“我想为兄弟们在长安郊野与襄州置几块地或店铺,让他们从农从商,有个照应。”齐四海实话实说,“诚如殿下所言,匪贼不是出路。我既追随殿下,也该为他们安排好往后。”
看了看容洛,宁杏颜发问:“大约有多少人?”
齐四海早已清算:“除去妇孺,约莫四百六十三人。”
“加上妇孺大约有六百人罢?”微微允首,宁杏颜猜测了一下人数。点着手指快速算过一遍,“安置大约要一二万两,加之替他们照顾诸事,也该花去先生三四月时间。不如这般,宁家军六月招兵,我明日回家中让大哥拟了文书,你带着回去,问一问各位兄弟愿不愿为兵。至于妇孺……明崇,你可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