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忍一忍。”重澈用酒水洗掉伤痕上的砂石,用银濞子将药涂上去。两相沉默一阵,他忽然又做声,“明崇,胡恒王不值得你如此。”
容洛早有预料,冰凉覆在伤上,她低低嘶了一声,小声作保:“下次不会了。”
“上一回是沾了马缨丹的秋水纱,这一回是明知胡恒王醉后极易受挑唆为事。你这两次都没事,可下一回呢?”他垂着眼上药,声音里疏冷非常,“下一回若是不侥幸,你要我怎么办?”
“所以我便说下次不会这样了……你听我说。”挨了责骂,容洛也不害怕,伸手牵住他的手,“胡恒王是亲王,底下人再怎么弹劾,他这身份大抵都不会变。而他只要一日是亲王,谢家便会一日与我为敌。父皇如今变数颇多,他没大的过错,我拿不掉他亲王的身份,我便一日不安,故……”
“明崇。”
手被重澈紧紧握了一下。容洛抬眼,在那双精致的凤眸里看到了无奈和痛色。
还未说话,她被重澈拢进怀中。
“明崇,”重澈道,“我怕你死。”
这是重澈第二次说这句话。
第一回 ,他言语仿若调笑;这一回,他却字字如同撞钟,一声声都震得她心绪动荡。
容洛额头抵在他胸膛上,静默良久,她扯了扯重澈的衣衫,让他与自己平视。
“我也怕死。”容洛缓缓苦笑,“但我得先活下来。”
与重澈五指交握,容洛抬首,舒眉:“你再等一等……我只差一点点就能在父皇、谢家与容明霄之间布好线。已经到了最后,我无法再退……我保证,待这段时日过去,你说什么,我都听,好不好?”
她耐心地哄着自己,重澈如何还听不出来?
蹙眉望着她,重澈无可奈何:“便是还要再涉险?”
容洛不再做声,只是苦笑将他看着。
互视许久,重澈知晓自己无法将她说服。沉了沉首,将她拥进怀中,一声太息。
因后仰跌下,容洛除后颈与手臂俱受擦伤,后脑亦肿了一块。仆射府中的医者看过后表示无大碍,递了方子给秋夕后便让陆九替容洛包扎。
好容易到重澈府中,容洛自然又留了一阵。但临着府门,她被陆九拦下,便又不得不停留。
关乎蛊虫之事可大可小,这一下停到二更,容洛索性就留在了重澈府里过夜,让车架先回了公主府。
大宣民风开放,寡妇可改嫁,夫妻可和离,别的私交那更不用说。如不是顾忌公主身份,怕朝中嚼舌根,容洛定连车架都留在重府。
三更来前,容洛终于睡去。重澈抱着琴退出来,将门掩上,嘱咐了秋夕几句,便往客房去。
白鹿是近前伺候,从来不离重澈太远。此下他抱着刀在廊下闭目养神,听熟悉脚步声行过来,他把刀悬到腰间,便直接接过了重澈递来的乌木琴。
“殿下睡了?”小心地抱着琴,白鹿望一望重澈原先的厢房,跟上重澈,“白鹿早与主子说了,这一辈子也许跟上一辈子不一样……主子那会儿偏不听,如今倒不是挺好的?”
白鹿关于前世的事知道得很清楚。重澈于他格外信任,白鹿亦十分忠心耿耿。纵然知道前世这一回事时十分惊讶,但也没有对旁人说过一分一毫,唯一多嘴过的时候,还是好奇自己前世有没有娶妻。
见他嘀嘀咕咕的,重澈也少有的没叫他闭嘴,只是颔了颔首。
白鹿见此眉飞色舞起来,“是吧。”又顿一顿,“那大殿下如今与主子这样……原先对大殿下布置下的那些,还继续么?”
重澈步子一顿,神色里那些愉悦一下坠落。顷刻,他抿唇,看向容洛住的地方。
“暂且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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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洛回到公主府时朝中已乱了套。
平朝慧升迁,他离开后的御史台虽仍然听从于他,但行事风格却变得甚为凶猛。
霖荣郡主寿宴宴请了一众朝臣,六世族在内,御史台臣子自然也在其中。
目睹了一切的谏官气愤之余激动万分,离参朝日不过五日,他们却一分都按捺不住,宫门一开便递了折子弹劾容明霄。
四五封气愤填膺的奏疏,并着早预备好的一众令崔子弟,午时都没到,圣旨便飞快过了三省的手,从殿中省的传旨太监交到胡恒亲王府。
——不敬长姐,公然呵斥、命令,有背德行,有背规矩。赐二十鞭,禁足府中。
没时限,便是非诏准不得出。
简而言之,大抵就是容洛气没出尽,容明霄就一日要待在府里。
可谓盛宠。
将外头的话带笑说给容洛听,秋夕把裹满碎糖粒的一碟糯米糕递到容洛面前,提起身边的白瓷罐子将蜂蜜倒进碗里。
何姑姑将药膏涂在容洛颈后,容洛瞧她收手,敛一敛衣襟,嗤笑:“什么宠誉,不过是没伤到谢家筋骨,留着牵制本宫罢了。”
又见恒昌在屏风后踌躇,她颔一颔首,屏风撤去。恒昌看她得了,移眼过来,道:“殿下,胡恒王妃来了。见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二更。
第169章 1021晋|江独家发表
◎反扑。(已替换)◎
胡恒王妃?
略略思索, 容洛允首:“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