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纤先上前同他讲话,态度还算客气,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老三,你大哥憋了一肚子气,你先进去瞧瞧,有什么话一会儿出来再说。”
傅修辞垂眸看她一眼,她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便问:“爸现在什么情况?”
傅云纤提此,踩着高跟鞋“笃笃”地走近,意有所指:“还是老毛病,但这回……一时半会儿恐怕出不了院。”
傅修辞只看她,没再搭话。
“老爷子今天找了赵律师到家里去,至于问了什么,你应该清楚。”傅云纤说完这话后,拍拍他的肩膀,靠近低声说,“老三,我不跟你绕圈子,如果情况不严重,我也没必要回国,还有,傅祈年现在还脱不开身,但听大哥的意思,老爷子如果真的出事,他马上就会回来,但……总之,要怎么办,你说了算。”
傅修辞看她一眼,傅云纤随即放下手,转身朝傅云霆走过去,作啜泣状,傅修辞则暂且往病房里走。
病房里安静极了,只有各类仪器发出的滴滴答答声,老爷子正沉睡着,失了往日杀伐的果决,只剩苍白的脸色,凹陷的眼眶,以及奄奄一息的病弱。
傅修辞于床边的陪护椅坐下,身体向后靠,定定地瞧着床上枯槁的老人。
这感觉很难形容,自宁书禾点破他的畏缩和冷漠,直到今日的此时此刻,他的心底终于蔓延出某种微妙的情绪,他前半生受到的裹挟、压抑、逼迫,不过只是……来自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似乎并不值得一提。
傅修辞沉默半晌,释然似的笑了。
笑自己,也是笑病床上的人。
汲汲营营半生,到头来不值分文。
也不知是不是这声轻笑的影响,他起身准备离开时,恰巧听到病房床头的方向传来低吟。
傅修辞脚步一顿,回头转身,并没有重新靠近,只是站在床尾,低头瞧着老爷子缓缓睁开双眼,氧气面罩上的白雾凝聚又散去,又很快重复,脆弱地仿佛只是掀起眼皮这一个动作就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半晌,老爷子的视线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左右看了两圈,最后才聚焦在存在感极低的床尾处,他微微张口,发出两声毫无意义的呜咽,傅修辞这才上前,俯身,听清他几不可闻的声音:“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
“是我。”傅修辞的表情冷淡极了,“您病了,我也是您儿子,合该来看看。”
老爷子撑着力气,急促的呼吸:“我没你……这个儿子……”
傅修辞走近,低着头,笑了下,但笑意只凝滞在唇角,不尽眼底:“爸,您老真是病糊涂了。”
老爷子虽体弱,眼神却忿然。
傅修辞坐下,微微退远些,音调却更高,他一字一句地强调:“不论怎么说,不论发生什么,我都姓傅,我都是您儿子,这点不会变。”
闻言,老爷子的胸口起伏更快,呼吸愈发艰难,傅修辞垂眸,瞧见老爷子瘦弱的手掌用力攥紧床单,便伸手将其握紧,方才的话没说完似的,继续说:“许是我妈走得太久了,您病了、记不清了,但不论您多瞧不上她,瞧不上我,我都是您二位的儿子,我和您、和她流着一样的血。”
听到这话,老爷子忽然呼吸更加急促,瞪大眼睛看着他,用力想要将手抽开,却无济于事,傅修辞只拉得更紧,他的神色平静,凑得更近些。
老爷子的视线落在傅修辞的胸口处,不常见的,那里有一枚胸针。
老爷子的脑子很清醒,一下便猜到这东西定是哪个女人给的,喉咙间好似哽着一口气:“你和宁家那个……”
傅修辞坦然:“嗯,我们结婚了。”
老爷子又问:“你把祈年……”
不等老爷子说完,傅修辞笑着打断他:“您当真病糊涂了,祈年志在东城,早已回去了,您忘了吗?您也同意了的。”
沉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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