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早饭下肚,江柳起身离开。
江麦、江芽跑去喂鸡、喂猪。
叶厘做完豆腐,就带着他们俩去了江大河家看鲍北元。
三人进了门,只见江柳端着水盆进了东侧屋。
江榆正坐在灶房门口做针线。
江榆一瞧见他们,立马起身道:“厘哥,你过去瞧瞧吧,鲍北元又烧起来了。”
又烧起来了?
一句话令叶厘担心不已,忙朝东侧屋走去。
江麦、江芽的小脸蛋上也涌现出关切,迈着小步子跟了过去。
屋子里,梁二香坐在炕旁,正在给鲍北元敷湿布巾。
江柳在炕边站着。
炕上的鲍北元依旧是嘴唇干裂,脸颊上布着不正常的潮红,眉头紧锁。
他听到梁二香、江柳喊叶厘,便睁开了眼。
他并没有睡着。
真瞧见了叶厘还有两个小家伙儿,他双臂撑起,想坐起身来。
叶厘忙道:“你躺着吧,别起来。”
鲍北元虚弱笑笑:“躺太久了,想坐一会儿。”
这话的确有理,一直躺着也不舒服,于是梁二香拿起枕头让他靠墙而坐。
他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坐好之后,笑着对叶厘道谢:“早上的粥很鲜美,谢谢厘哥。”
“那我晚上再做一锅。”叶厘瞧着他憔悴的笑脸,也在炕边坐下,口里道:“昨夜昏昏沉沉间,可有梦到鲍伯?”
鲍北元闻言笑容一僵,鼻子又酸了。
他垂下脑袋,轻轻嗯了一声。
“那我说句你可能已经听腻的话,鲍伯定然不愿见你这样,他那么疼你,看你这般自罚,心里得多煎熬?”
一句话,说得鲍北元眼里又有豆大的泪珠掉落。
他手紧紧攥着被子,无声哭泣。
梁二香心生不忍,道:“厘哥儿,等他身子好了再说吧。”
“二婶,他这是心病,若是不给他解开,他以后还是会糟践自个儿。”
叶厘也不想戳鲍北元心窝子。
可今日这个事的确令他担忧。
鲍北元是独居,此次运气好,被他给扣下了,万一下次运气不好呢?
“这……”梁二香迟疑。
江柳小声道:“娘,你听厘哥的吧。”
厘哥和她纪哥一样聪慧,有大本事,比她们娘俩会劝人。
梁二香就闭了嘴。
可叶厘根本没有信心能让鲍北元从牛角尖中走去,这个心结,唯有时间能抚平。
他只能各个方向都试试。
于是他问:“小元,鲍伯临终前,是如何嘱托你的?”
鲍北元吸吸鼻子,拿袖子擦了泪,哽咽道:“让我和大哥将、将面馆撑下去,要大哥给我娶亲。”
叶厘抿了下唇。
老人家临终前还幻想着能兄友弟恭。
唉。
他轻声道:“面馆一事,你做不了主。娶亲一事,你可自己拿主意。”
“等出了孝,你寻个媒人给你做媒。”
“成了亲,你就有新的家人,这样鲍伯肯定能放心了。”
“你总得让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能将眼闭上吧?”
眼闭上。
这三个字瞬间将鲍北元带回那个撕心裂肺的夜晚。
他爹,死不瞑目!
他爹临终前死死抓着他的手,没了呼吸后眼睛却依旧大睁。
怪他。
怪他……
他大声哭了起来,浑身颤抖,声音嘶哑,可他的体力根本撑不住这般剧烈的情绪波动,很快就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在心中更为痛恨自己,身子虚得连为亲爹哭坟都费力。
当日磕着脑袋的应该是他!
可转念想到,若真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爹定承受不了这样的痛楚。
心脏好似泡在油锅里,日夜难以安宁。
他爹怎能受这种大罪?
的确不如由他活着。
……
心中思绪万千,渐渐的,他收了哭声。
已是如此。
他的确得让他爹将眼睛闭上……
他定了定神,身子倚着墙,眼睛里的水汽太多,让他视线有些模糊,他正要又举起袖子,这时,一块褐色的麻布帕子出现在他眼前。
梁二香道:“擦擦吧。”
他接了过来:“谢谢二婶。”
用帕子胡乱擦了擦眼和脸,当然,还有鼻涕,而后他红肿的眼看向叶厘:“厘哥,我会好好考虑你的话的。”
“真的?”叶厘有些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