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钱绮好几次去找儿子,总碰见他对着一个青石榴描画。 现在不画人,改画果子了。 可怎么还是石榴。 钱绮问:“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果子……这么青,就给摘下来了。”说着,伸手去拿那颗青石榴。 谢进跟护宝似的,忙从她手里夺回来。 钱绮:“我看看都不行?” 谢进指着画说:“我还没画好呢,您这一动,位置全变了……我得重画了!” 钱绮:“倒是我的不是了?” 谢进:“娘,您就到别的地儿去,让我自个儿安安静静画,成不?” 钱绮被儿子“撵”了出来,心里直叹,儿子越大就越不黏娘了,心里怪不是滋味。出门前,回头瞧了一眼,见儿子换了张纸,又一门心思画起石榴来。 摇了摇头,出去了。 回去之后,钱绮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一次两次的,怎就跟石榴较上劲了? 她还派人去盯着石榴,那丫头一直挺安分的,若非谢进唤她,便从不主动出现在谢进眼前。 钱绮不得其解,心里又一直惦记着,于是,又动了给儿子相看的心思。这回,是她娘家侄女,钱绮去瞧过,举止落落大方,做事得体,模样更是俏,钱绮十分中意。便安排了一场茶会,想着让谢进和表妹见个面,说上几句话。 谢进本以为只是见个亲戚,便爽快应了。到了才知母亲意图,中途尿遁捂着肚跑了。把钱绮气得不轻,向娘家赔礼道歉。 钱绮便又想起“石榴”那档子事,晚上来到谢进的书房。 谢进正在挑灯夜读,案上的纸密密麻麻写满了字,钱绮看着,心里一软。 钱绮:“今日怎突然跑了?你可知道,你让我在你姨妈面前丢了多大的脸?” 谢进:“您没问过我就擅自拿主意,若娘事先告知,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钱绮一口气堵在胸口:“我若提前告知,你还肯去?……你这混球!到底是哪个给你灌了迷魂汤?莫不是外头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人把你带坏了?” 钱绮看了眼桌上的青石榴,这么些天了,还放在那儿。 这果子采摘过早,再放多久,也不会成熟。 钱绮:“你可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想娶谁,可由不得你自己决定!” 谢进抿了抿唇,“母亲,我何曾说过我不娶妻?” “我一直都与你说的是,等我考上了,再娶。” “可你从不相信我能考上。” 钱绮心里窝着火,便脱口而出:“能不能考上,你自个不清楚?去年便去考了,童子试第一场都未过!” 钱绮经历过丧子之痛,就怕儿子再因读书出事,语气便重了些。 “若你像你五兄那般争气,我自然随你,一切都听你的,等你上了那金銮殿,自会有好亲事找上门。若无天赋,再如何用功都是白费劲,还不如早点儿歇了这心思!” “自个没本事,就别怪娘逼你!” 这都是命中定下的,没那个本事,就得认。可不能自命不凡。 钱绮也听说了,谢漼那庶长子,过目成诵,开口成章,谢二爷还亲自教他学问。 根本比不来的。 那小孩钱绮见过,小小人儿,一脸成熟相,还长了对聪明眼,将来定有出息,跟他爹一样。 看到儿子的眼睛黯淡下去,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钱绮终究不忍,平时舍不得说他一句重话,今日却这般戳他心窝子。可让她这个做娘的拉下脸主动认错,又做不到,便只能僵持着不说话。 即便钱绮说了这般伤人的话,谢进心中仍是没有埋怨母亲。 毕竟,母亲说的虽然难听,却是事实,他的确没用,即便这么努力读了,却还是记不住,他的确是个庸人。 钱绮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青石榴,突然开口问道:“我屋里的杏儿嫁人了,缺个人手,石榴那丫头,你若不肯收用,我便将她带走,你可愿?” 谢进一愣,“母亲若要,便带走吧。” 看到儿子的反应,钱绮松了口气。 看来儿子的反常,与石榴那丫头无关? 石榴却似遭了一记晴天霹雳。 石榴得知这个消息,脸色都白了些。 旁人却只当她高兴坏了,毕竟被提拔为二夫人的贴身丫鬟,对她而言,可是连跳两级。 “好啦,别再愣着啦,赶紧收拾,莫让夫人久等。” 石榴垂着头,应了声。石榴出了会儿神,很快调节好了情绪。 能去二夫人身边伺候,月例翻了两翻呢。 这是好事。 她这般低贱的人,又怎敢去肖想旁的。 石榴跟在二夫人身后。 最后望了眼书房的位置,将那些心思都压在心底。 希望少爷能……得偿所愿。 钱绮只随口一说,过了些日子,发现这丫头做事实实在在,嘴巴也紧,不争不抢的,就是有时候老实太过,还不爱说话,闷了些,但总的来说,钱绮还是挺满意的,便开始信任她,常带在身边。 六月,暑气渐盛,老夫人的病还没好利索,夜里就没放冰,半夜睡不踏实,整日都没精神。一日太热,竟中暑了,便请大夫来看,喝了五日的药才稍稍好转。 老夫人躺在床上,又想起那个方士说的话。 只要离克她之人十丈开外,就能平安无事。 虽已把柳氏打发走了,可老夫人心里还是不踏实。这回又被暑病折磨,老夫人便认定是寻真的缘故。 心想:十丈的距离,恐怕还是不够。 但若仅仅因为方士的一句话,就将柳氏赶出府去,又不合情理,传出去倒坏了她名声。 老夫人反复思量,决定去别庄养病。 这几日,吕令萱每日都来探望。 虽吕令萱被禁足,但谢漼不在府中,有老夫人的准许,自然无人敢阻拦。 一日,吕令萱在床边侍奉老夫人喝粥,丫鬟进来禀报,说大夫人来了。 老夫人:“请她进来。” 钱绮进屋,行了一礼:“母亲。” 吕令萱抬眼一瞥,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钱绮身后的丫鬟,手一抖,粥洒在了被褥上。老夫人皱了皱眉。 吕令萱把粥给丫鬟,向老夫人告罪。 丫鬟取来帕子擦拭床褥,吕令萱告罪后便退下更衣,路过钱绮身边时,又看了眼石榴。 不过是一个长得像柳氏的丫头罢了。 可真真是晦气! 吕令萱走后,钱绮坐到她刚才的位置上,“母亲今日可好些了?” 老夫人正欲回答,目光越过钱绮,落在了石榴脸上,定住了。 钱绮转头看了一眼,问道:“母亲,这丫头有哪里不对?” 老夫人冷哼一声:“与那人倒有几分相像。” 钱绮:“……与谁?” 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