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该是个五十岁的老头。那样她或许会感觉平衡一些。至少,她会试着告诉自己,至少他是在寿命快到尽头的时候才掌握权力,而不像现在一样。
他年轻得过了头,就这样,在他最富有精力的壮年时期,就站着太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抵达的高处。
未来,他又会得到些什么?
夏洛特不敢想象。她不敢在这个人面前露出太多思索的神情,包括幻想,她害怕被发现具体的心思。
她的情报网分布在整个灰港,却没有找到他的过往,半点都没有。
他来自陆地上?他背后依靠着强大的势力?又或者,他真的是个神话,从底层一步步爬到现在的位置?无论哪一个答案,都指向让人恼怒的结果。
此刻,她站在这个房间内,面前是一个心思深沉的男人。
不过,她并不是毫无胜算。
对手是个男人。
只要他不是喜欢男人,她就有回旋的余地。
她很清楚自己的魅力。只要他不是个该死的同性恋。
他最好不是。
夏洛特暗自祈祷,她没有具体信仰的神灵,从不朝着特定的神灵叙说自己的愿望,她只是试图用这样的举动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的样子,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那个男人终于从做不完的文书工作中抬起头。等等,他说了句什么蠢话?
没事。这是个好消息。
夏洛特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她听过很多人用差不多的语气说出相似的话语,这虽然没什么意义,但至少,他不是同性恋。
他的话语可不是调侃,或者搭讪的借口。
夏洛特轻轻一笑:“你的初恋情人?”
伦特奥伦抬头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不是。”他否定了夏洛特的猜测,转手送给她更大的震惊。
“朋友的妻子。”
夏洛特挑挑眉。真是个让人惊喜的答案。
“她的丈夫刚刚去世,正是新寡。”
“您和我提这些,是为了什么?”夏洛特决定不和他绕弯子,总不可能是因为恋慕。若是这个答案,那么侍奉在他身边的应该是那位寡妇,而不是她,一个来自下层的、充满野心的女人。
“你想旅行吗?”伦特咬住她抛下的饵,反而将自己的鱼钩丢进海里。
“这里太潮湿了。我知道你有很严重的风湿,这已经影响你休息了,夏洛特小姐。”
贩卖情报的人是这世界上最恐怖的偷窥犯。
“这是很多年的老毛病了,恐怕不会因为旅行就好起来,先生。”夏洛特当然不愿意离开这里。就像是她曾对希琳说过的一样,这里是她的根基,离开根基,她会一无所有。没有金子,没有庇护,没有同伴,那会是真正的地狱。
“你的祛湿香,你知道它们的产地吗?”
当然知道,夏洛特的表情已经给出答案。它们来自西海岸的风暴庭。那个死在海上的倒霉鬼崔斯特亚当斯出生的地方。
“我不可能离开这里。”夏洛特说,“您要用什么威胁我?”
“威胁?”这个词语实在是太直白了,这可不符合南方人的习惯。
“我不是威胁你,我只是想和你做一笔生意。夏洛特小姐。我和你说过的,夏天结束了。”
夏洛特蹙起眉头,她不想思考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她是南方人,现在却这样讨厌南方人说话的方式,就不能简单直接地说出目的吗?
反正他大权在握,她无法做出反抗。海潮酒馆是她的依仗,同样也是她的弱点。
她早就知道了。手握权力的人喜欢看到其他人痛苦,否不是她的恐惧和挣扎,他又怎么可能感受到掌握权力的意义?
“你去过北方吗?”他问。
“没有。”从出生开始她就是个南方人,漂泊在南方的海上,她没去过北方,风湿已经够她受了,若是再去那苦寒地,说不定还会生出冻疮。
“真遗憾。”伦特露出一副回忆的神情,“那是个好地方。”
好?哪有什么好。她无声地驳斥着他的话。北方有什么好?那地方缺少食物,缺少药物,长达半年的冬天来临,到处都是化不开的冰,无法融化的雪。那些生活在北方的人,在那样漫长的时间里,除了思考如何填饱肚子,就是担心柴火够不够烧。没事可做的白天与夜晚,她们只能躲在自己挖建的地洞里,没日没夜的发泄欲望,没完没了的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