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逊先生没有打断这位妇人的哀伤。威斯洛特夫人的依然很美,当她的眉间因为愁绪微微压出一道纹理时,又添上一丝脆弱感。
他安静地等待了一会,那位夫人放下手,避开他的视线举起手帕,像是轻轻擦拭掉涌出的泪水。
她问:“那我该做些什么呢?”
威尔逊叹息说:“也许,为威斯洛特大人寻找一位合适的淑女。这本是威斯洛特夫人的职责。”封地和头衔想要传承下去,最好还是拥有直系继承人。王国虽然有相对应的律法,可偏偏没多少人把那些条例当回事。
除了学城,其他城市的识字率低得吓人,坐在学校里学习是富贵人家的特权。
威尔逊觉得自己不在乎雇主伯爵由谁来当,但无论是谁,最好不要影响到他的工作。
若是真的有了一个新的女人加入这个家族,生下一个新的威斯洛特,家族之后,便是由这个孩子的母亲说了算。
谁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谁知道她背后的势力又是什么样的打算。
就算他感到惋惜,有一件事也是不能忽视的。海因里希的心脏病遗传自他的母亲,而他的孩子也有可能患上这种疾病,这样一个不健康的、注定活不久的小孩,又何必让它来到这个世界上呢?
曾经,他曾这样劝说过老伯爵,可他们夫妇还是坚持让这个天生体弱的孩子来到世界上,代价是他的母亲因为生产而死,她的孩子身体孱弱,从小到大几乎没度过几天健康的日子,风暴庭也因此逐渐落寞。
于是,这位跟随威斯洛特家族三十多年的家庭医生又提出了另一种方法,“要不然,您就尽全力照顾好伯爵大人。”
获取他的信任,得到他的认可,让他在遗嘱上加上一条,一切就长久而稳定了。
这位美丽而娇憨的夫人似乎误解了他话语里的意思,她眼中闪烁的泪水再也不能控制地滴落下来,甚至顾不上用手帕擦拭掉。
“你的意思是——”她的声音也传递着悲伤,似乎是害怕提起那个词语。
可怜的夫人。她嫁到伯爵府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要连续经历这样让人难过的事。
“别担心。”威尔逊开口。
“您会治好他的。对吗?”夏洛特小心翼翼地询问,她的声音柔软,带着哭泣产生的颤抖,隐藏着一点点的期待,又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面前的家庭医生身上。
谁能拒绝呢?
“我会竭尽全力。”他说。这不是一个违背道德和职业规范的话语。他想,在医院的时候,他也经常对患者的家属做出这样的承诺。他会竭尽全力,但这并不能改变事实。虽然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但看在年轻貌美又如此动人的夫人的面子上,他觉得自己做得对。
夏洛特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和尚未落下的泪水一起,落在他的袖口。
她后知后觉地露出一丝歉意,想要用随身的手帕替他擦拭。当她带着体温的指腹划过松垮的皮肤时,威尔逊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她的丈夫是个快要七十岁的老头,他今年才五十二岁。
荒唐的念头一旦出现就无法被掐灭,反而在极短的时间内飞速发展,添上了许多拒绝的理由。
夏洛特吸吸鼻子,落泪让她的鼻腔塞满了黏液,堵住她正常的呼吸。这种憋气的感觉很难受,当视线落在威尔逊离开时轻飘飘的背影上,她收敛起所有的表情。
对付他可比对付莱尔亚当斯容易多了。想起那个充满怀疑的视线,夏洛特就感觉到头疼,她不觉得那些表演能骗到他,就算真的瞒住了那个私生子,只要他去一趟海潮酒馆,一切就都明了了。
她呼出一口气,带着鼻音的声音听起来黏黏糊糊的,像鼻涕一样恶心。
可就是有人喜欢这种黏稠软糯,愚蠢得无可救药。
“请阿尔伯特先生来一趟。”她转身,对一直藏在不起眼处的阿利亚说,“请他把这周末的课程提前吧。周末,我有其他要紧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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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娜。”梅丽莎夫人抱住自己一年多未见的女儿。
她瘦了,黑了,头发短了一截,眼神还是和以前一样倔。
比起梅丽莎夫人的喜悦,莱娜的眼睛里都是恨。
她被妈妈抱在怀里,一双绿眼睛紧紧盯着一旁的莱尔。
她瞪着他,眼里的恨意快要滴出来。
她要恨死他了。莱尔真的没有给她一点逃跑的机会,她的船舱里没有一件尖锐物品。窗户能打开,却只能伸出一只手,她也曾试着用窗户挤压手臂的方式威胁莱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