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开始就该杀了他。 独孤鹤敛下双眸。 也许不会如此受制于人。 ——心绪不宁的,也是独孤鹤。 怨十七卿吗? 不。 不过自己无能而已。 “……鹤奴。” 面前的白御卿突然开口,唤着他的乳名,阳光透着他的瞳孔,显得淡到极致,鼻尖近乎被阳光透过,眼窝氤氲着光,显得脸也模糊不清。 他伸出手,拿过独孤鹤手中的黑子,说,“我助你。” 白御卿的嗓音很清,带着碎玉落下的声音,却猛然让他一窒。 他的手很凉,凉得独孤鹤的指尖蜷缩发颤。 或许也只是因为白御卿此时的表情。 墨发垂着,薄唇苍白,唇角却浅淡勾出笑意,分明那双素来用薄冷掩饰着的狡黠眸中波光粼粼,一时也看不透什么情绪。 也只是觉得,他有点像是一块将碎的玉。 “……我素来是不解的,鹤奴。”他垂眸玩弄着手上的黑子,“我不解为何宿命皆是定下的?你、我,还有很多人——若有一日你知晓自己将来的某一天,会死。” “你会如何?” 他问着毫不相干的问题,独孤鹤的双眸怔然了一瞬,恢复了往日的肃冷矜贵,他嗓音低哑,带着不容置喙的冷,落下回答。W?a?n?g?址?F?a?布?页?????ǔ?ω?€?n?????????5????????? “追根溯源,杀了致孤死之人。” 他屈指敲击着案几,目光漠然,“仇人,不愉之人——皆该杀,这天下不该有杀孤之人,也不该有要孤命之人。” “命运与否,杀下去便是。” 大抵是尾音暴戾泥泞的冷意溢出来,白御卿却轻笑一声,猛然带了几分云淡风轻,“我杀不了人的,鹤奴。” “臣许是会选择接受,做好自己该做的——毕竟臣的命,是九岁之日,娘日日跪在佛前,用染血的额头,一个头一个头磕出来的。” 舍不得搏,舍不得杀。 ——只是因为太过于珍贵,惧怕那种带着惩戒的命运而已。 只是因为失去过命,失去过一切,所以惧怕着而已。 但—— 他放松下来,手撑着脸,抬眸看向独孤鹤,弯着桃花眸,狐狸牙研磨着薄唇,给苍白的唇氤氲了血色,漂亮到恍如画中仙。 “我来的路上遇到了应好。” “他总是个狂傲性子,偏执骄纵,他爹禁锢了他多年,自己却跑到边关之上,硬生生杀出来个前路,若是臣,定然是不会去的——” 他笑得露出狐狸牙,“臣自是比谁都惜命。” “乍一看,恍如当年的红衣骄矜公子,有了几分煞气的成熟,战场上磨砺了三年,一开口也还是要命。” 白御卿低声说着,似是想起了他的话,学着他的腔调, “说,白十七,怎么又躲我了?我有话跟你说,你说你等我,如今又躲我,跟小时候一样,你这个扭捏性子,就是偏偏吃准了爷舍不得训你——” 那时应好扯着他的衣袖,恍惚之下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也长大了,白刀美人,红衣黑甲,凛凛煞气,蹙眉,狐狸眸气得略微发红。 “白十七,拜帖你不要,上门捉你你回避,你如今怎么这般扭捏?!” “自幼时我便讨厌你这闲散扭捏性子!” 他嘶哑着道,俯身将他扼在墙脚,面上看着肩宽腰窄身长玉立,战场上磨砺出来的肌肉却也蓬勃,隔着一层衣服,体温灼灼。 腰封裹着劲瘦的腰身,尽数发力来扼住他了,又猛然一瞬泻力,嗓音低哑尾音发颤。 “你知道了!你知道我喜欢你对不对?!” 对啊,他确实知道了。 在独孤鹤的那番话之后突然意识到,原是这世上,龙阳也不是少数。 在陆煜行看他的眼神越来越灼热之时,意识到,他总被那样的眼神注视。 白御卿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偏偏吸引男人,他只是忍着喉头的酸涩,抬眸,有些想要安慰他,薄唇刚开口,也被他打断。 他红着眼眶,嗓音却铿锵有力,“若你不喜欢我,你不必躲我,我并非什么纠缠痴缠的怨郎,自然拿得起放得下。” “白御卿,你如此扭捏躲我,才是瞧不起我。” “若你拿我当朋友,当挚友——总该好好站在我面前说,我不喜欢你,应好。” 白御卿听到他嗓音掷地有声,有听他嗓音低哑带着几分哭腔的哑,偏偏伸手拭去眼眶的泪,漫不经心的等了他那句—— “我不喜欢你,应好。” 他嗤笑一声,眉目流转之间又染上了肆意的笑,“你早该这么说。” 偏偏尾音落了,又是哽咽的颤。 ——一如幼时,跟他表白,听到也是个男子的模样。 小小的红衣少年结结巴巴,面色惨白,视死如归纠结了很久说,“男的也行!” 被他吓得回绝了又抿着唇,生生不落下泪,颤颤巍巍的,眸子一副严肃的模样。 偏偏眼眶红得窒息。 恍惚,又是看见他小时候了。 应好“啧”了一声,也不知道为何眼泪止不住,如今他算得上男人了,不该是少年,银色的护腕裹着手腕,又在他擦拭的时候染了一滴泪。 “我幼时,初见你——你跟鬼一样。”他突然哑声道,“很小,走路都发颤,一张脸惨白,身上也是白。” 一个很小,很瘦,很苍白的,小少年。 他认成了女孩。 “我娘素来说,我身子强健,活泼得似个皮猴祖宗,张扬又精力旺盛。”应好继续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唇角扯了扯,“所以我不多见你那种,病恹恹,下一秒就要死了的人。” “每次下了国子监,我就在偷偷瞧你,你为何那么瘦?那么小,那么惨白。” “你定然没试过爬树,翻墙,驯马——我爹那时说我太小了,上不得马,我却在想你,你那么瘦弱,就算再大了也上不得马吧?” 他轻笑,泪也止住了,颇有些洒脱地甩了衣袍,扯着他坐到了石凳子上,“所以我总偷偷瞧你,瞧你什么时候能长大一点,瞧你什么时候能上马,什么时候能翻墙。” “——可你什么都看不到。” 应好想到了当年那个瘦小病恹恹的小少年,眼神空洞平淡,又不知再怕着什么,淡声道,“我瞧你,你却瞧不到我。” “可人人都该瞧着我的,我应好,自是什么都好。”他略有些骄矜抱臂,挑眉对他笑,“国子监的夫子夸我聪颖,习武师傅夸我天资卓绝,你偏偏瞧不到我。” “我刻意在你面前走过,你也落不到我身上一眼。” “你总该问我一句,小公子姓甚名谁,谁家的小郎君?”他蹙着眉,似是几分委屈,狐狸眸依旧红着,偏偏眼尾洇着的,却是洒脱的肆意。 “所以我开始穿红衣。” 白御卿瞳孔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