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是刘三娘的言语触动太子,他猛地出声,“儿臣恭贺父皇,长长久久。”
旁的新婚贺词,他说不出口,这声长长久久能出口,也是因为年少之时,时常在陛下跟前说这句新春恭贺而已。
而后,刘三娘敬茶,恭贺陛下。他们是小辈,也是当中唯一成亲之人,得了陛下百两黄金,二十内侍,一些奇巧玉件。一旁的太后看着欢喜,也来凑热闹,送来姑娘家的头面首饰,一盒子红宝石。
至此,太子夫妻二人方才转到崔冬梅跟前。
崔冬梅今儿个是新婚,又刻意装扮,明艳动人,将宁安殿一众女眷都给比了下去。衣衫是何样式,无需细说,单说她头上的莲花冠,各色宝石镶嵌,金丝描边,贵气十足。偏生她是个张扬明艳之人,如此招摇之物,竟然不显得俗气,有一种别样的娇娇之态。
跪在她身前的夫妻二人,一人褐红,一人樱花粉,都不如她鲜亮。
又逢这二人好似给陛下敬茶之时,被抽干了精气,到得崔冬梅这里,半晌开不了口,内内外外都透着别扭。
陛下率先开口提点,“太子。”
不消多余的言语,太子那跪在蒲团上的身姿,轻轻颤动,口中准备许久的话,脱口而出。
“娘娘,长长久久!”
崔冬梅微微一笑,转瞬即逝。不过是个娘娘,哪里够!
又是一声长长久久,陛下略是不满,再次出言,“琮儿。”
这话,看似亲切,却比方才的那声太子,多了些帝王威仪。可即便如此,太子仍旧是不发一言,仅仅是手握茶盏,高高举起。
见送到眼前的茶盏,呼呼冒着热气,细嗅之下,还能闻见贡茶特有的清香。崔冬梅神清气爽,觉得今日的贡茶,比往日好了不少。
她是个见好就收之人,更懂得长长久久,而今若是不接话,使陛下或太子他们二人有个不好,往后岂不是不能长长久久地让好儿子敬茶了。
崔冬梅吸了一口气,端着一副无可挑剔的后母姿态,“谢过太子。”而后,看看身后的香香,使她送上备好的礼物。
一本《天朝风物》、一本《华夏地志》,外加去岁京都外收成的小麦半盒、大米半盒……
“太子,我不是个有学问之人,也没多少银子,这些物件,是圣旨之后,我命人专程寻来的。身为我朝太子,定然知晓这些物件的分量,知晓我的心意。旁的我也就不多说,望太子殿下好好参详参详。”
多说不好,不必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太子咬着后槽牙谢过。
这下,轮到刘三娘。
中书令亲自教导的刘三娘,自然不是太子那等冲动之人,崔冬梅一向明白这点。早年,京都内外便有刘三娘如何如何之言,多的是说她文采斐然,可惜是个女子。
崔冬梅看不上这种念几首诗词,便觉得自己扬名内外之人。
如今刘三娘这风流才女落到她崔二手上,有的是好看。
“儿媳恭贺娘娘,千秋万载,长乐未央。”
瞧,这夫妻两个,一路货色,新婚恭贺,说的都是个什么词儿。
崔冬梅含笑接过刘三娘手中的茶,轻轻一抿,送上礼物。
一本《女戒》,一本《女训》,外加一匣子的花样子,精美绝伦,一匣子绿色宝石。
当然,绿宝石不过是添头,为了不惹人闲话罢了。若是由得崔冬梅自己的性子来,哪里有绿宝石这样的好物件,定然是外加几个美妾,几个侧妃。
罢了罢了,从今儿往后她是婆母,送侧妃的机会还少么!
见刘三娘嘴角抽搐,险些维持不住贵女仪态,崔冬梅那上扬的嘴角,几番努力方才压下来。
往后,成王、定王府上的郡主小王爷等,纷纷上前恭贺。陛下不咸不淡点头,崔冬梅照旧送上各色书卷,各种花样子。不是她小器,在皇家跟前比银子,她崔冬梅又不是个夯货。
敬茶罢了,崔冬梅和陛下被太后拽着说话,来来去去,有意无意,含沙射影,
问道昨夜和今晨的热闹。
崔冬梅:能有什么热闹!
陛下不喜,一走了之。
……
下晌回到东宫,趁四下无人,杨琮一把从内侍手中,将崔冬梅送的书卷夺了过来,扔在地上。吓得内侍忙不迭去关门。
“好个崔二,刚坐上皇后的位置,就要来给我摆脸色了,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难不成她当真以为,父皇看上她,是因为她自己么,如此蠢货,好在没入我东宫。从今往后,都要在她崔二手底下过日子,当真是憋屈。”
一时,刘三娘散了妆发从侧间走来,轻声安抚:“父皇成亲,从前无法更改,如今更是无法更改。有在这里生气的功夫,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辖制崔二。总不能让她反过头来辖制我们。”
杨琮双眼猩红,“你不是厉害么,你不是号称算无遗策么!自己没主意,催促起我来到时头头是道。”
刘三娘一个眼刀还未散出去便撤了回来,告诫自己不能因小失大。
“太子这话甚是,只是这法子么,容我好好想想。”刘三娘思忖着道来,“陛下从前从未在选妃立后上松过口,而今定了个崔二,倒不如我们再选选,找几个合适的姑娘来。”
太子嗤笑她幼稚,“父皇下旨的这几月,你当我睡着了么。此计定然不行。若是行差踏错,被父皇看出端倪来,日子更难过。你再好好想想!”
说着,一脸不耐烦,就要换个地方。临出门,头也不回地吩咐刘三娘,“崔二是个混不宁的,你素日里多去正阳宫走走。”
望着杨琮走远的背影,又低头看看那被人扔在角落的《华夏地志》,刘三娘登时脑仁疼。
她生来身子骨不好,好在祖父好生照料,遍寻名医,将养到如今。顽疾越发好了,许久不曾脑仁疼了。
嫁入东宫这才几个月功夫,脑仁疼的时候,越发多了起来。连带着颈骨也有些难受。
气急之下顾不得贵女仪态,踢了《华夏地志》一脚,将书册踢到长条案几之下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