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肚的芙蓉羹,浸染开来,变成满心的苦涩。
趁左相和陛下说道往事,没他的份儿,太子神思游走,想起了从前的芙蓉羹。
从前的从前,不知是哪个年头,他送崔冬梅一只兔子,得了小娘子笑脸,得了一碗芙蓉羹。他还记得,彼时小娘子说,她不精通厨艺,会的东西不多,就这芙蓉羹,还略略拿得出手。
那时候的芙蓉羹是何味道,他已然想不起来,但有一点他能肯定,定然不是苦涩至极。
“看你神思不在,想来是东宫中人照顾不周,昨日说为你选个侧妃,尽快才行。”
突然,陛下盯着太子的眼睛,如此说道。太子猛然醒过神来,心知自己犯下大错,不敢再胡思乱想,应承下来。
谁曾想,陛下下一瞬又说道:“既是侧妃,封笔后,寻个合适日子,挑一挑。我朝太子,不能亏了去,若有心仪小娘子,告知于我,或告知皇后也可。东宫太子妃,祈福一月,长进不长进的,是你自己求来的,你看着办。”
这话,显然对太子妃极为不满,太子吓得连忙请罪,直说回去好好教导,万不会再出岔子。
太子的话音刚落,崔冬梅急匆匆道:“陛下,我方才瞧着,西北军务已定得不差,太子侧妃之事,现下说说也可。左相也在,教导太子多年,在这事儿上头想来也有自己的看法。”
这话说罢,太子方才明晰过来,陛下方才的话中,让他去寻崔冬梅说说自己喜欢的小娘子,这……
“此事全凭父皇决断。”
此言一出,众人俱是看向太子,一脸惊恐,完了完了。
果然,陛下怒斥:“你个糊涂东西,是你娶侧妃,还是后宫纳妃。身为太子,行事果决,谋划先行。昨日已和你说,今儿个再问,你却说出这等话,你脑子呢?别是被太子妃吃了!”
太子心跳得厉害,方才的话一出口,就已知晓错了,父皇杀伐果断,从来看不上柔弱摇摆之人。他的话,刚好落到马蹄上。他想即刻找补,却被身后的左相扯了扯袖子。
左相道:“陛下息怒,微臣有个主意。太子妃聪慧机敏,沉着冷静,是为典范,东宫而今缺少的,该是个活泼张扬的小娘子。这,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递话递到这份儿上,太子不是蠢货,猛地应承,“郭府尹府上六娘子极好。”
许是见他还有救,陛下微微点头,而后像是不待见太子一般,拉着左相出去明间大殿,商议旁的政务,唯独留下太子和崔冬梅,这对新进的继子和继母。
陛下走远之后,太子杨琮像是发疯,朝崔冬梅说:“芙蓉羹极好,却不是从前的味道。”
崔冬梅左右看看,见一个鬼影子也没,低声呵斥,“你脑子是长到刘三娘头上了么?近些时日怎老犯蠢?!你自己想死,别连累我!”
小娘子一个健步避开,像是觉得他杨琮是个祸害。
杨琮侧头一笑,像是暗夜中的伥鬼。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从明天开始,一个个开始发疯。
第27章 太子的发疯中带着一点点清醒
郭府尹府上六娘子是个什么模样, 杨琮并不记得。他从前,不过是在左相府宴会上见过一次。
那是个明媚春日,郭六娘子和一众小娘子爬上假山, 登高望远,看远处水榭中的谢大公子,名满京都的君子。
彼时, 杨琮和几个从弟一起, 在水榭旁小筑高谈阔论。不经意一个抬头, 见走在最前方的小娘子。她一身火红衣衫, 描金石榴裙,笑得明媚张扬,极为耀眼。
在得了左相提点之后, 不知为何, 他脑海中浮现的,便是郭六娘子的笑容。
眉眼面貌已然模糊,唯余小娘子那满心欢喜,残留心房。
从立政殿离开, 杨琮心中颇有不顺,自觉在陛下跟前犯了错, 还想到了不该想到的人。一连几日, 因侧妃和芙蓉羹, 杨琮睡得并不安稳。和太子妃说不上几句话, 总是有一搭没一搭, 心不在焉。
直到请郭六娘子入皇城前一日, 杨琮漫步宫禁, 顺夜色走到太液池。恰见崔冬梅主仆二人在皎月阁采雪。
夜色朦胧, 天际暗淡, 仅有宫灯散发光亮,映入她眼帘。
鬼使神差,杨琮走到崔冬梅不远处,躲在春梅树下,借助树桠遮挡,一双眼从缝隙中看向崔冬梅。那双眼,仿若锁链,逃不掉,躲不开。
崔冬梅原本在采雪,用于春日煮茶,并未发现来人。可他的视线委实过于热烈,即便隐藏在暗夜当中,也好似利剑,直射崔冬梅心坎。她猛地回头,见一双眼在树荫后泛起光亮,吓得后退一步。定了定神,又见地上露出衣袍一脚,半只鞋子。
那半隐半露的衣袍,云龙纹遍布,崔冬梅明白,这是杨琮。
他像是吃了黄汤,崔冬梅不愿冲突,打算离开。哪知,方才走了三两步,杨琮就走到她跟前,低头看向她眼睛说话,“你这些时日,还好?”
“我好不好,用不着你管!”崔冬梅气得要死,真想一个巴掌将这厮拍成一张煎饼。
做鬼去吧!
杨琮笑得诡异,“父皇的事,我已经知道,你不必瞒我。我早说了,你就算成了后妃,想要压我一头,使我低头反过来求你,也是不能。而今父皇又是这般境况,你往后日子有得是苦难,再有,若有个不好,你照旧落入我手中。如此,何苦折腾这一场呢。”
“你当真是陛下的好儿子,敢说出这番话。”崔冬梅惜命,不敢光明正大闹出动静来。
她的忍让,助长杨琮气焰,“我当然是父皇的儿子,这一点,无需你提点。”
“你来,到底要干什么?”崔冬梅努力稳住自己,将手中的罐子紧紧抱住,强忍着脾气。
偏生这厮下一瞬说道:“我来干什么,你不知道么。”
“我缘何要知道。你这背信弃义小人,哪里能做出常人所想之事。”
杨琮一脸果然如此的笑容,“我知道你生气,无妨,毕竟你往后日子不好过,以你的脾气,提前生气,也属当然。”
虽不明白这厮到底发什么疯,崔冬梅却深知不能如此下去,恐招来金吾卫。她还想好好活着。痛恨手边没个趁手的工具,气急之下,将手中用来盛雪的罐子,朝杨琮面皮扔了过去。
这厮发疯是发疯,功夫还在,一手接过,竟然一点响动也没。
“娘娘,您这是想要将拱卫的金吾卫招来么?要死,也不是这般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