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炤这才知道,系统不是单单只与他对话。更多的解释是周于礼告诉他的。
“不是所有人都能听见那个声音,至少以前,看到头顶‘木偶师’的人自言自语像在和人说话,我是听不到声音的。”周于礼说,“可能是因为那时候我还很幸福。”
“那完全偶化,是怎么回事?”裴炤不解,“你不已经在偶化了吗?”
周于礼沉默片刻,开口:“偶化和完全偶化是两件事,你知道天天喊着自杀的人和真的自杀的人区别在哪吗?”
“当然。前者因在乎挣扎于痛苦,后者只想解脱,全部放下。”
“偶化也是一样,偶化只是失去爱的枯竭,但根本上,他们是有目的、渴求爱的,而完全偶化,意味着全部放下,只想解脱。这不是嘴上说说自愿就可以的。”
“完全偶化,会变成木偶吗?”裴炤问。
“会丧失意识,失去感受,可能和死了没有区别。”
“那我岂不是杀人凶手!”裴炤抗拒,“我不可能劝人自杀。”
“那换个思路,不是杀人,而是救人呢?”周于礼看向围垛,意有所指,声音放低了几分,“更何况……”
裴炤看他。
不久前,身旁的“少年”正要吭哧吭哧翻过围垛,一跃而下,因为自己拉住了他,现在还好端端站在这里。
“我想,或许,如果是被你带走的话,哪怕变成木偶,比直接死了,要好。”
……
哐当一声响,唤回了裴炤的思绪。
周于礼打开的门,稍前他半个身位,因偶化缩水的身高矮了一大截,于是,裴炤的视线穿过肩头,清晰看到他发抖的手。
“别怕。”裴炤捏了捏他的后颈,那里硬邦邦。
裴炤记得,就在不久前,周于礼还能揉着脖子喊疼,可现在已经完全硬了。
偶化程度等同不被爱的程度。
裴炤不解。
原来爱可以以这样快的速度流失。
周于礼还是拉开了门。
与裴炤想象中截然不同,屋子里的布置非常温馨,大门正对着的墙壁上,一张崭新巨大的相框映入眼帘。
一对表情幸福的夫妻双手托起孩童,孩童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
而在相框的角落里,透出卷边泛黄的一角。
裴炤很熟悉,那是学校奖状的材质,以前他的房间贴了整整一面墙。
第2章
奖状被压在幸福的照片下,看不见名字,但从周于礼的表情上,不难看出它的主人。
“我的弟弟。”周于礼抿了抿唇,改口,“我爸爸妈妈的孩子,前年出生了。”
裴炤捻了捻奖状的一角,长年风化令纸张发脆,窸窸窣窣落了一地。。
“然后呢?”
“爸妈停了工作,一心一意陪他,亲戚朋友恭喜老来得子,指着我说,养了我这么多年,终于给家里带来了孩子,我才知道,原来我不是爸妈的孩子,所有人都知道。”
周于礼说起这些话,语气没什么波动,仿佛在陈述别人的故事。
裴炤想,是不是回想过太多次,心中已经不会再起波澜了呢。
“但如你所说,亲不亲生不重要,教养之恩足以模糊掉我来到这个家所有的原因。”周于礼摇了摇头,“我不在乎的。”
裴炤捻了捻沾了奖状碎屑的手指,心头说不出的沉重。
“我考上了大学,今年本来也要出去念书。其实没多少再见面的机会,他们幸福他们的,其实我一点也不在乎。”周于礼望着照片上洋溢着幸福的三张脸,猛地转头看向裴炤,眉头紧锁,“可是,”
“可是什么?”裴炤被盯得发虚,心说自己竟从一个“少年”脸上看出冷峻的模样。
“他是个坏种。”周于礼为难地措辞道,“超雄基因那样。”
超雄?这样有爱的家庭环境,能孕育出天生的坏种吗?
铁门传来声响。
“跟我来!”周于礼拉着他,躲进了厨房,“这里他们不会来。”
裴炤想问为什么,可周于礼已经把他推进了橱柜。
满满的霉味充斥着鼻腔,裴炤鼻子都皱起来。
“你真的不是在报复我拽你那一下吗?”裴炤问。
“真的不是。”周于礼头也不回。
哐当。
铁门开了。
裴炤收起骂人的眼神,透过橱柜的缝隙往外看。
入眼是一双瘦弱的脚,穿着一双小脚布鞋。
令人震惊的是,脚腕上缠着一条粗壮的铁链,另一端,系在同样瘦弱的一只脚上。
“那是……”裴炤用气声问道。
“我妈。”周于礼用口型道,“另一端是我爸。”
被铁链紧紧拴着的两个人走入视野,那是两个相当瘦的老年人。
面颊凹陷,头发花白,看起来并不幸福。
裴炤实在无法将他们与相框上的两个人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