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人,陛下嘱咐奴才来告诉大人,陛下今日午后要与大人在宣政殿论政,届时官车会在大人府前等候,还请大人不要误了时辰。”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传来一道道艳羡的目光,在宣政殿与陛下论政,还要亲自派马车接送,萧大人还真是深受陛下爱重。
处在众人目光中的存玉却不见一点骄矜之色,轻声回道:
“臣知晓了,还请公公禀告陛下,臣感念陛下体恤,只是臣微薄之人,实在不易大张旗鼓,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臣自行进宫就好。”
小太监忙咧开嘴笑:“陛下就猜到大人会这么说。”
“只是陛下心疼大人日夜为政事繁忙,所以特地嘱咐大人不可推辞。”
存玉听到小太监这样说,只好应下。
长街的这边是一派君臣和乐的景象,而另一边却全然相反。
刘郎中站在朱墙下的阴影之下,阴测测的看着这边,眼中露出狠毒之色。
竖子,有什么好猖狂的。
他阴狠地看着存玉,半晌,冷哼一声,袖子一甩转身走了。
存玉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转头看了一眼路的另一边,正好看到刘郎中离去的背影。
她若有所思,心知刘郎中会记恨于她,不过也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转身遥遥拜谢过皇恩之后就离去了。
出了宫道,就看到自家的马车停在外面,存玉上了车,靠着软枕闭目思索。
现在的形势虽然看上去一片大好,但暗地里仍然险象环生。
太后虽已退居后宫,可仍然不容小觑,她理政多年,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势力,要铲除她的爪牙,还得徐徐图之。
文武官员中,文官为首的是四位阁老,地位最高的是顾阁老,他是先帝在东宫时的属臣,辅佐先帝多年功劳卓著,说话也很有分量。
只是如今年事已高,三天倒有两天是病着的,也不怎么参与皇帝与太后的博弈,不过领着阁老的职衔养老。
宋阁老和周阁老与太后同气连枝,宋阁老奸诈,周阁老狠毒,这两人都不是好相与的。
如今皇帝亲政,他二人的气焰有所收敛,可仍然不容小觑。
他们就像在暗中窥伺的恶虎,只待萧存玉有什么疏忽之处,便要狠狠的扑上来咬碎她的筋骨。
禁军之中,只有左右金吾卫共三万兵马听命于皇帝,左右骁卫和左右武卫经过此次清算,亲近太后的已要么死要么降,重要将领也都换上了陛下这边的人。
只是死灰尚可复燃,太后的势力也是一样,皇帝迫于孝道和宗室的压力,只能将太后软禁在后宫,难以斩草除根。
萧存玉拢住自己绣着山河图纹的衣袖,至于边防军,安西、河东、剑南、朔方均听命于陛下,平卢、陇右、范阳则更亲近太后。
这些地方互相交叉掣肘,彼此处于平衡之中,只要不起战事就不会波及到长安。
阳光透过帘子的缝隙照到存玉脸上,她侧了侧头躲避阳光。
日子还长着呢,历朝历代,皇帝长大之后太后摄政总是言不正名不顺的,他们只要沉住气,徐徐图谋就好。
现在最着急的人,是连早朝都上不了的太后。
存玉慢慢思索着,睡意就涌了上来,这几个月来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昨天又在宫中料理了大半宿宫变中留下的烂摊子,现在实在是困得难受。
她倾身调整了下姿势,正待小寐一会儿,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的争吵声。
一个稚嫩的女声清脆又带着怒气:
“你这茶商好不讲理,明明说好卖我们上好的信阳毛尖,现在又要以次充好,你当我们看不出来这是陈年的旧茶吗?”
一个声音粗哑的男人嘿嘿笑了两声:
“谁让你们东家是个女的,女子不好好待在家里,出来做什么生意,上好的茶卖给你们也是浪费。”
他边说边斜着眼觑着面前那个江南来的何小姐:
“要我说,你们东家长得这么貌美,还不赶紧找个人嫁了,整天抛头露面的做什么”
圆脸的小丫鬟涨红了脸:“你个泼才,嘴里不干不净说得什——”
第2章
“小言,不必多说了。”何知云开口阻拦叫骂着的婢女,声音似冷玉般冰冷,“店家既然不愿与我们做生意,那把定金交还,我们不做了便是。”
何知云是第一次一个人来长安,她是江南何家的独女,何家是富甲江南的大商户,每年赚的钱够朝廷再修一次长城。
她母亲死的早,父亲疼爱她,自小带着她走南闯北,在襁褓中时就跟着父亲谈生意。
长年累月下来,长了一身的见识和本事,在江南,多少人都说她不输乃父之风,只可惜是个不能承嗣的女儿。
可父亲却并没有因此对她少半分疼爱,族中叔伯建议父亲从旁支过继一个儿子,父亲也不予理会。
只想着等她再大些,为她招个本分的上门女婿,他的基业还是交给她打理。
没想到三月前父亲一朝病故,一直保护着她的大树轰然倒塌,她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身怀万贯家财却无人庇护,族中叔父一夜之间露出狰狞面目,看她就好似在看一头肥美的羔羊。
父亲头七还没过,就打起了要把她嫁出去吃绝户的主意,甚至要把她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鳏夫,百般逼迫不成后,他们竟还想要直接勒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