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90章</h1>
他会杀了自己。
阿史那仵急剧收缩的瞳孔里映出毕力格的身影,他牙齿乱颤,求助地看向毕力格。
毕力格挪开了视线。
阿史那仵心沉下去,连毕力格都没办法了,自己一定会死的,死亡的威胁下,他顾不上害怕,双腿踢踹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宿卢和粗犷大笑:“七殿下不愧是汗王的儿子,连三殿下都敢踢。”
乌木浑不满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何必闹得这么难看,不想杀就随便扔一边去,想杀就手起刀落,一个无能的孩子罢了,专门为他设局做什么。
困境之中,阿史那仵的听力敏锐无比,他捕捉到有人嘲笑地说他是父王的孩子,忙乱之中,他口不择言地大叫:“我不是父王的种了,我不当殿下了,我不要和你打,你放开我。”
提着自己的手停住了,阿史那仵摔倒在地上大喘着气,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细细品味,周围凝滞的气氛就让他竖起全身汗毛。
酒杯摔在地上,宿卢和嘴巴大张,似乎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
乌木浑鄙夷地看了阿史那仵一眼:“孬种。”
阿史那仵这才感觉到耻辱,慌乱中的“急智”让他失去了尊严,他感觉自己赤裸裸的,像被扒光了一样。下意识的,他抬头去看毕力格。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干瘪瘦弱,他没有看自己,他对着阿史那孛说:“殿下,你玩够了就好歹饶七殿下一命吧,你也看到了,他不过是孩子的心智。”
阿史那孛施施然坐下:“毕力格,长生天说你是草原上的军师,那你是谁的军师呢?”
老人沉默了,这命数与其说是荣幸,不如说是诅咒,他抬起布满沟壑的脸,幽深的眼珠子直直看向阿史那孛:“殿下说我是谁的军师,我就是谁的军师。”
这是服软了。
阿史那孛轻笑一声,笑这个曾在长生天的注视下搅弄风云的毕力格老了,老成了一摊认命的烂肉。
他不屑地想,为了这么两个人谋划,简直浪费时间。
阿史那仵太蠢,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和毕力格都可以活下去了,他彻底软在地上,劫后余生般“嗬嗬”吸气。
乌木浑无动于衷地喝酒,毕力格是狼不是狗,试图驯服他不如一刀提刀砍了他。
僵硬的氛围被宿卢和打破:“殿下,既然城中有大疫,那我们要如何应对。”
“撤退。”
“为何要撤退,此时就该守在城外,伺机而入。”宿卢和不解,“既然是大疫,一定死人无数,这是长生天在保佑我们。”
“不,先锋军探到三绝山下已没有援军了,他们已经撤到了五十里外,这足以证明瘟疫严重,倘若蔓延到军中,或者陈敛也投尸出来呢。我们还是谨慎行事为好。”乌木浑劝说道。
阿史那孛道:“确实如此,我们暂且退出三十里地,等事态清晰后再行事。若吕梁过不了这关,我们就坐收渔翁之利,若他们熬过了瘟疫,届时兵疲力弊,肯定再没有气力守城。”
“那薛尉打来的十万大军怎么办?”
“他这个时候打来,是不识好歹。”阿史那孛眼神狠厉,“哼,和他打吧,打得他跪地求饶,哭爹喊娘,打得他滚回长安跪在皇帝小儿龙椅下哭。”
“好!”宿卢和道,“我倒要会会这个薛尉,比之曹瑜如何。”
“毕力格。”
阿史那孛突然叫声毕力格,他神情莫测:“你既是我的军师,我命你做事,你听是不听。”
毕力格恭敬垂手:“殿下吩咐,无有不从。”
“我给你一百人,你去探吕梁。”
短暂的沉默后,毕力格道:“是。”
他眼神波澜不惊,好似这个命令不是十死九生,他看到阿史那孛身下铺着的狼皮,心念几转,阿史那仵轻轻戳了他一下,神色怯懦又担忧。
“毕力格,你会死吗?”
像条狗一样,毕力格打量他:“不会。”
知云很担心沈雁。
她走的急,只给沈雁留下一张告别的纸条,她当时只以为自己不久后就会回去,可没想到突如其来的大疫封住了吕梁。
知云发愁地想,沈雁是她带进去的,要是不能活着出来,她真不知要怎么面对沈珂。
八百里加急的公文一路送到长安,几天后,从宣政殿放出来召集天下名医的皇榜,但相应者寥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