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他又看到,一个衣衫单薄的女孩儿哭着,大笑着,冲进漫天纷飞的雪里。
她说冷。
可她看起来好高兴。
可她的眼神又那么悲伤。
她说,“我居然可以冻死自己……哈哈哈哈哈,我居然可以冻死自己……”
祁曜君又一次痛得跪倒在地。
之前这么痛的时候,他都挣扎着,极力忍耐和压制。
但这一次,他没有。
他知道当伴随那阵痛苦消失,脑子里的画面也会消失。
他想要那份画面残存地久一点。
他放任那阵痛楚蔓延至四肢百骸,艰难起身,跌跌撞撞地继续往里。
未央宫的华丽,超乎他的想象。
里头的一应装潢,陈设,目之所及,几乎汇集了所有他私库里最好的东西。
他一眼一眼扫过,一步一步往内。
痛苦还在继续,可惜,仅靠这种方式,还是没能将脑海里的画面保留。
直到,他看到床头的东西。
他的私印。
【“这是我的私印,凭此印,你可以随意进出我的私库……肯定没法子跟季家比,但也是我的全部了。”
“……噗哈哈哈!”
“不许笑话我!”
“你干嘛啊,我又没说要你的私房钱,开个玩笑,怎么还较真起来了?”
“给你你就拿着。”】
祁曜君捏着私印,尖锐的棱角硌得他手心生疼。
可还是难以将那些声与画维系。
私印旁边还有几件东西,和一堆的信件。
他一封封打开,是他出征在外给她写的信。
祁曜君的手在抖。
他终于找到了,找到了他残破记忆的一部分。
即便等下脑子里的画面还是会消失,可手里的信不会消失。
他一封一封揭开,滚烫的泪水却不自觉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祁朝纪,你真的好无趣。
这都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在外行军的琐事,今天又杀了几个人,赢了几场仗,野外露营看到流萤,半途休整遇到怪石……絮絮叨叨一堆废话,结尾还非要她回信。
难怪她不喜欢你。
直到祁曜君翻到最后一封。
【季月欢,生辰快乐。】
他也终于知道放在私印旁的那几件东西是什么。
是他送的生辰礼。
一个平安穗,一个带有“月”字的虫噬叶笺,一个五色土陶哨。
【哨响处,即我在,若五声连响,则是思卿至极。】
祁曜君抓着那个陶哨,也抓着所有的信,慌乱地跑了出去。
他崔德海站在门口,他不知到了多久,却是没有勇气踏进去。
他是罪人,不想脏了季主子的地儿。
祁曜君出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朕的东西呢?”
崔德海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朕的东西!”祁曜君大喝,“朕在行军时的那些随身物品呢!”
他是提前回来的,所以那些东西应该有专人整理后一并送回来。
但是祁曜君那时候忙于收拾烂摊子,根本顾不及这样的琐事,他记得当时崔德海问了一声,他让崔德海自己看着办。
都是皇上的东西,崔德海无权,也没有资格乱动。
他磕巴到,“在、在库房。”
祁曜君疯了一样地跑去。
他从一堆的杂物里翻到一个木雕,那个女孩儿跟她一模一样。
木雕没有任何的修饰,可触手却光滑平整,不知被人把玩过多少次。
他还在自己的箱子里翻到了另一枚五色陶土哨。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自己总在闲暇时,一手拿着木雕,一声吹着陶哨,每次都是五声连响。
有次季予阳路过,一脸嫌弃,说真该给他一面镜子,让他瞅瞅自己不值钱的样子。
祁曜君不理他。
他也翻到了藏在最底下的信件。
比起他信里的那些碎碎念,她的信简短到甚至像是敷衍。
大部分都是,吃得好,睡得好,身体好,没感冒,专心打你的仗,勿念之类的话。
可即便简短,还是被他好好地珍藏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