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是演戏,可被这么多张脸如此露骨的、被带有恶意的审视,还是让白飞飞不由自主打起了哆嗦,身上也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汗毛根根竖起。
她将黏在脸上的碎发向后拨去,从进门时就消失的笑容变成了倔强又紧抿着的向下的弧度。
他一一扫视过去这些人,然而并没有从这几个人脸上获得到任何一丁点的忏悔和胆怯,反而是愈加放肆的打量和狂欢。
“看看看——白富美看你呢!”
“看你呢看你呢!她看上你了!”
“去啊,上啊,说不准今晚就上你床了。”
促狭的笑声伴随着不入耳的污言秽语不间断传来,白飞飞捏紧自己的书包背带,睫毛上低落一滴晶莹的水珠,落在本就被晕色的百褶裙上,像是一滴眼泪。
她不知道镜头外的李柯示意取了她的脸部特写,只知道自己此刻指节用力的发了白。
这个时候她忽然想到了剧本的下一场。
扶桑这个时候的选择,是走出班级大门。但走到了楼梯门口时,她会和向上走来的乌灵相遇。
像是两条光影的交界线,此刻的扶桑像是云端跌落的月亮,乌灵像是迎着光辉直上的朝阳。
或许是入了戏,带入了这个‘经真实事件改编’这一个想法,共情经历了这一切故事的主角,又或是别的什么,在这一刻,白飞飞忽然真的在想,在那个已发生的真实社会中,如果真的有一个乌灵存在就好了。
在最落魄,最无助时,不管是谁,有人救我。
但此刻的扶桑没有。
没有人能救她,就像是她在打开窗时,在窗下发现了父亲已经冷却的尸体,就像是发现浴室门打不开,下意识拨打了119后,消防员从浴缸被鲜血染红的温热的水里捞出的已经没了血色的母亲。
耳边的嘈杂音扔在继续——
“看看看,她生气了生气了!”
“美女发飙,来来来扇我脸上——”
然而扶桑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她的唇角依然倔强的紧紧抿着,从自己的座椅上站起来,迎着唯一还有光线进来的门口走去。
扶桑想:
“我得逃离这。”
“可我能逃到哪去?”
每一句话,迈出一段距离,扶桑站在门口时,又莫名停下,回头望了一眼。
回头望去时,有一个长相非常秀气漂亮,但嘴唇上却亮晶晶的男生朝她笑了一下。
扶桑没有力气做出什么表情,也没对那个笑容多想,但是他们没有追出来,依然只停留在自己的位置上,见她不像是从前捉弄的那些女孩子崩溃大哭、勃然大怒而显得意兴阑珊,悻悻踹翻了扶桑刚刚坐过的凳子。
凳子打在了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身上,她浑身剧烈的一抖,终于,扶桑在一片深深埋着的乌黑的发顶中,看到了一张饱含热泪,苍白瘦削的脸。
她不认识她,也不记得她的名字,但她似乎看出了这个女生在无声的呐喊:“不要走。”
扶桑和她最后对视一眼,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她认不出的挽留、惊恐和怨毒。最后,在那行眼泪坠下时,扶桑沉默的离开了这间位于最深处的班级门口。
“我不能一直这么逃避。”
“我要改变这一切。”
“逃避是没有用的。”
“逃避是没有用的。”
“逃避是没有用的。”
走到走廊时,其实白飞飞的戏份就已经应该截止了。
霍妩今天不在,没有人会在楼梯的交界处等她。
但她还是走到了楼梯口,看着下方空无一处的瓷砖格纹,低声道:“逃避是没有用的。”
这句话本该是在她接过乌灵递给她的宿舍钥匙时说出,乌灵不在,但她还是说了。
身后忽然追上来了一个人,白飞飞听到脚步声回头,发现追出来的是凌星河。
对手戏演员改戏加戏也是常有的事情,白飞飞知道后面的剧情,也知道他追出来是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