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瑱见无疏漏,便颔首同意道:“便按此誊写进呈吧。”待廖先生退下,他才缓缓躺回软榻上,只觉得身心俱疲。
想要唤一旁的香叶过来,问下夫人此刻在做什么,只是想了想,到底没有开口。
当日以为程嘉束寻死之时,那种恐惧心慌,至今想来依旧叫他冷汗涔涔。他对她一片赤诚,怕她轻生,怕她弃他而去。可是程嘉束呢,说杀便杀,说走便走。何尝有一点将他放在心上过。
祈瑱泛起一丝嘲讽的笑容。
他被她刺了一刀,伤势那般重,她竟是连一次都不曾看过他。这个女人,当真是冷心冷肺。与她相处这几年,他自问待她一片赤诚,却一点不曾将她的心暖热。
……
程嘉束自然不会有半分愧疚。
彦哥儿平安回来又如何?平白无故有了这场祸事,十四岁都不到的孩子,不得已亲手杀了三个人,难道心理创伤就不是创伤了么?
若非祈瑱对着祈家人一再纵容,将裴夫人的胆子一再养大,彦哥儿又何至于受这么大一场罪?
先前跟祈瑱做出个夫妻恩爱的样子,不过是因为两人势力悬殊,她不愿意与祈瑱翻脸,也指望祈瑱能庇护她母子一二,故而不得已对他客气以待。
如今看来,祈瑱既护不住她母子,她又何必再去与他虚与委蛇?
既然两人已经翻脸,程嘉束现在也懒得应付祈瑱,整日里便陪着祈彦,生怕他有个什么心理阴影。又知道祈瑱那些亲兵,都是上过战场,真刀真枪打过仗的老兵,便叫彦哥儿平日里多跟护卫们练拳脚,聊聊战场上的事,也算是开解开解他的心理负担。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程嘉束见孩子表现还算平和,心头那股子紧张劲儿才慢慢散去,日子渐渐回复正常。
说正常也不对。因如今璞园里里外外巡查守卫的人已是增加了一倍。至于这是为了防备刺客,还是防着程嘉束跟祈彦外出,就不得而知了。
程嘉束如今注意力都在彦哥儿身上,也没有心思在意这个。
这日午后,彦哥儿去了马场习武,程嘉束便如往常一样去了书房。
一推开门,不想竟看到祈瑱在里头端坐着。
第97章 夫妻摊牌
那晚祈瑱将程嘉束跟祈彦截回璞园之后,祈瑱对她犹有防备,守着她过了一夜。第二日便加大了璞园的防守,自己却不再出现;而程嘉束天天也只顾着陪祈彦,没空去理祈瑱。算算时日,两人已是将近一个月不曾见过面了。此时再见到他,程嘉束竟然有些陌生感。
程嘉束打量了他一番,伤势这是好了?
祈瑱看着容光焕发的程嘉束,见着他,却依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心口又是一阵刺痛。看着程嘉束的眼神越发暗沉起来。
程嘉束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找了张椅子,离祈瑱远远坐下。
祈瑱脸色更是难看。
半晌,他方缓缓道:“我给彦哥儿请封世子的文书已批下来,过几日便可以带彦哥儿去礼部履任授印画押。”
程嘉束没有说话。时至今日,祈瑱这话,已引不起她任何波澜。
祈瑱继续道:“我的调令已经下来,任中军都督府指挥。我会先回京,你跟彦哥儿暂且先在别院再住半个月,待我将府里诸事安排好,便接你跟彦哥儿回京居住。”
程嘉束冷冷道:“我跟彦哥儿在这别院里,都三番两次遭人算计,回京之后,是更方便你母亲下手吗?”
祈瑱看着她道:“朝廷敕封的一品侯世子,身份便等同于一品侯。若有伤亡意外,自有大理寺勘验审查。谋害朝廷命官,与谋害一个普通侯府少爷,难度不能相提并论,后果也同样不可同日而语。”
程嘉束嘲讽一笑,道:“侯爷这话,该说给凶手听,叫他们知道害人的后果才是。我跟彦哥儿是受害人,听这些有什么用呢?能挡得住别人不害我们吗?彦哥遭人毒手,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侯爷都跟我保证会保护好彦哥儿,可是结果呢?既然祈瑱您管不住您的亲娘爱妾,跟我在这儿保证又有什么用?是因为我好哄骗么?”
说到这里,想到彦哥儿此次遇险,犹有后怕,泪水已是洇湿眼眶。
祈瑱沉默片刻,才道:“束娘,是我没有护好彦哥儿,你怪我,不信我也实属正常。只是,于彦哥儿回京一事上,莫要置气。你是彦哥儿的母亲,难道就不替他的前程着想?彦哥儿这般良材美质,聪明伶俐。你从小将他精心培养,他也不负你所养,智勇双全……”
时下对儿子,向来是打骂喝斥的多,夸奖抚慰的少。祈瑱更是此中严父的典型。便是以前觉得祈彦聪明好学,心中满意,也不过是板着脸教训他莫要自满,须知人外有人之类。但是儿子逢此大难,死里逃生不说,又小小年纪,面对四个凶徒,能重伤一个,反杀三个,还知道毁尸灭迹,叫人找不到凶徒的踪迹。这样的麒麟儿,怎么叫他不心喜疼爱,又哪里说得出半个不好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