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是书香世家,府中的儿郎无一人习武,哪怕是年纪最小的顾禀,也不曾玩过弹弓射物的游戏,更别说是往别人的屋子里乱扔东西。 顾荃已经从床上坐起,从南柯手中接过那东西。 石子外面包着纸,纸张白如降雪,是上等的白雪纸。这种纸在大户人家很常见,无法断定来处。纸上有几行字,写着:明日午时一刻,松涛轩。 所有的字体全是活字体,即书局里的印刷体印出来,不仅分辨不出写信人是男是女,甚至连半点有用的信息也没有,可见写信之人的谨慎。 “姑娘,这人藏头露尾的,连笔迹都不肯留下,还约姑娘与之一见,定然不是什么好人。”黄粱面色不虞地道。 做为姑娘身边最为得用的人,她们连有人靠近院子都没有察觉。若真是有人想对姑娘不利,恐怕连应对之机都没有。 这样的人,让她莫名觉得害怕。 顾荃将纸张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依旧一无所获。 凝眉细思一会儿,她拿起那石头,发现上面好像有什么纹路,示意南柯将灯烛取来,对着火光一照,这才发现石头上画着一只獬豸。 原来是这样。 她将那纸给点了,随手扔进炭盆中。 * 松涛轩是一间茶楼,位置较偏。 一进到茶楼内,掌柜从柜台后面迎出来,小声问道:“姑娘可是姓顾?” 顾荃点头称是。 那掌柜便直接将她们带去二楼,临到最里面的雅室时,又道:“那位客人吩咐了,顾姑娘一人进去即可。” 黄粱刚要说什么,被顾荃用眼神制止。 她才进入雅室,那掌柜的便从外面将门给带上。 一室的精巧,其中以一面四扇的梅兰竹菊四君子屏风最为显眼。大开的窗户引来和煦的春光,打在屏风上,隐约可见屏风后一道极高极修长的身形。 “我人已经来了,裴大人还不准备现身吗?” 话音一落,男子人屏风后面出来。 玄色的宽袖窄腰暗纹锦袍,腰间挂着一块通体脂白的玉佩,下坠着鸦青色的华美穗子,行走间骨重神寒,如冷山直逼眼前。 正是裴郅。 裴郅看着她,眸色如漆。 她能猜到是自己,可见确有几分聪明。 四目相对,一时气势上竟是不分伯仲。 半晌,顾荃先败下阵来,“不知裴大人约我前来,所为何事?” “道歉。” 裴郅说着,将两样东西放在桌上。 一样是一把外鞘乌黑的匕首,上面雕刻着古怪复杂的图纹,哪怕再是外表不起眼,也能让人感觉到它的锋利。另一样是几张面额巨大的银票,每一张都可让寻常人衣食无忧一辈子。 道歉给银票顾荃能理解,但是这匕首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如果她不接受道歉,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意思吧? 她指了指那匕首,“裴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郅依旧言简意赅,“要打要杀,或是要钱。” “裴大人说笑了,我只是想出气而已,我打你杀你做甚?至于钱嘛,你应该知道,我并不缺。” 顾荃板着小脸,习惯性地轻叩着桌面,纤细的手指宛如一根根嫩白的玉葱,易碎易折却好看得紧,让人见之生怜。 裴郅凝视着,向来淡漠的眼底染上从未有过的色彩,贪的欲,翻涌的晦涩,暗黑又迷离。 他喉结滚了滚,“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你都能给吗?” “若合理,皆可。” 顾荃没有觉察到他的不对,闻言反而压下眉眼,盖住自己眼底所有的情绪。 人活一世,唯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她所求不过是为了活命,哪里管它合不合理。若真论合理与否,那她就不会穿越,更不会只能和这人身体接触才能续命。 既然处处都是不合理,又有什么可不可以的! 她睨着桌上的茶,道:“大人给我倒杯茶可好?” 敬茶赔罪,这是赔礼道歉最常见的流程做法。 裴郅不答,却行云流水般将茶杯斟满。 ※ 如?您?访?问?的?w?a?n?g?阯?发?B?u?y?e?不?是?ⅰ????ü???€?n?2?0???????﹒???????则?为?屾?寨?站?点 她娇喘微微,“我身子不好,烦请大人端过来给我。” 话音一落,她明显感觉室内的气氛为之一冷,仿若须臾间从春入冬,不由得心里暗暗叫苦。 当下柳眉似蹙非蹙,“大人不是说来道歉的,原来这都不愿吗?罢了,我就不应该来。” 她装作虚浮无力般起身,经过裴郅身边时晃了一下,刚要故技重施抓住对方的胳膊,却不想自己的手腕被人牢牢控制住。 裴郅声线极冷,仿佛在压抑着什么,“顾四姑娘,你到底想要什么?” 第 7章 第7章 他那见不得人的心思。…… 刹那之间,一股比前两次更为强烈的活力汇入顾荃的体内。它们奔流着,以无法言喻的极速滋润着她干涸的躯干和五脏六腑。 她仿佛置身于枯草遍地的原野上,仰望高山雪岭化水而流,漫过所有枯竭的生命,须臾焕发生机,青草荫荫百花胜开。 所以接触越深,自己得到的活力就越强烈。这个结论让她激动到颤抖,如果是再进一步的深入接触,那么…… “裴大人不会以为我别有用心吧?” 她小脸半仰着,精巧的下巴不由自主微抬着,露出一抹雪色的脖颈。润玉的滑,凝脂的白,宛如春日里最顶级的鲜嫩,叫人恨不得一口吞食入腹。 阳光汇聚在裴郅的眼中,虚化了他那漆黑瞳仁中的幽暗之火。光影斑驳遮盖着真相,将那见不得人的心思掩埋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不语,神情依旧冷漠森寒。 顾荃贪恋着源源不断涌入自己体内的活力,索性装着糊涂,由着自己纤细的手腕自始自终都在他的掌控中。 “裴大人,你且好好想想,在万仙寺之前,你我可曾见过?” 言之下意,自己没有处心积虑的接近,以打消他对自己的怀疑。 当然以他的相貌出身,官阶能力,如若不是那天煞孤星的名声,确实有让人觊觎和纠缠的资本。 “我能理解裴大人那日是办案心切,所以来不及思虑周全,却实实在在受到惊吓,一想到若不是我身边的人会武,自己便会被那贼人挟持,我就浑身发抖夜不能眠。” 她说着,眼中泪光点点。 窗外对着的是茶楼内庭,可见小池凉亭轻纱徐徐,有一素衣女子半抱着琵琶坐在其中,弦丝拨弄时,曲调婉转哀切,如泣如诉。 没有人知道裴郅此刻正在经历什么,对他而言,面前这张病容娇弱的脸,抵得过世间最缠绵致命的蛊。 那翻涌的贪婪,那隐蔽的龌龊,似大理狱刑具中的铁钩,穿透他的琵琶骨,将他吊在以道德和欲望交错的刑架上,审视着他,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