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我好奇那是个什么本子。”
“剧本他要给我看,我没有要,不过名字还不错。”
“叫什么?”
贺清池停顿一下,没有马上回答,几个字音懒洋洋地在他齿间打转,缱绻地吐了出来:“春潮满池。”
“听起来是个好名字。”
“你喜欢?你想演女主角吗?”
崔安然说:“不,我会为了这个名字投资。”
她的胳膊环绕上来,勾住他,半真半假地感叹:“阿迟,你要是真想做个演员,也蛮不错的,到时候等我毕业成了富婆,你就是我的大明星。”
“大明星和富婆好像不够门当户对,继承人对继承人才比较般配。”贺清池盯着她,很温柔地含着笑意,“如果……我想和你结婚。”
“结婚的话……我们俩的情况只适合私定终身然后私奔。”
他们都笑着说话,是在开玩笑,打闹一会儿之后看完全剧。
那是崔安然第一次看见在荧幕上鲜活的贺琳,前不久才第一次看过在荧幕中的贺清池,故人之子有故人之姿,他们有着相似的眉眼和神情。
两千年世纪之交,贺琳被困在了那一年、那一天,逝去之人永远年轻,胶片保留了她的灵魂。
她突然体会到冯叙白的心情,虽然只有一瞬间,冯叙白开了六个小时的车,从内达华州来到加州,只为了二十年未见的执念。
现在,如果有人把回忆凝成琥珀,把他们的故事定格在胶片上,她同样愿意付出很多代价去得到它,得到多年前在加州坐在影音室地毯的那个晚上靠在一起的两个人,那时候他们纯粹又羞涩地爱着彼此,最后一次,最后一晚。
那一年春潮满池,河水漫过堤坝,洛杉矶遭遇了罕见的强降雨,雨水积聚在街道,天空阴沉了很多天,那场在中国起飞时未曾落下的大雨,终于降临。
la 和国内 15 个小时的时差,崔安然每天早晨 7 点醒来,国内正是上午 10 点钟,她平时没时间盯盘,所以习惯一边吃早餐一边看财经新闻和前一天悦然的收盘报价。
贺清池的时间安排并不一定和崔安然一致,他第二年才转进学校,选课进度和她不同。
那天她看见惨烈的断崖式的数据,心里已经一沉,不过短短一天,公开平台就已经有了详细的梳理和分析报道,上面写道——
“残酷的流动性压力迫使悦然必须尽快推进批量化生产上市,即使是在生物包材技术并未完全成熟的情况下,严酷的对赌协议把截止时间具象化成一根不断上涨的水线,不紧不慢地让人喘不过气来,直至彻底淹死,崔海山带领悦然抢跑,这是一次豪赌,他是学者型企业家,擅长计算和公式,并不擅长赌博,因此不太明白赌徒最需要依仗的不是聪明,而是运气。”
“悦然的运气极差,这次出问题的是百乐位于深圳总店的仓库,如果出问题的是一家小客户,那么只需要悄悄召回发霉的问题包材,替换交付产品,给足折扣,就足以息事宁人,即使产生退款和违约金,总额也不会太大,但恰恰是最不能出问题的客户出了问题,上帝站在了天平的另一边。”
崔安然对悦然的经营业务了解的虽然多,但是对技术一直是一知半解,可是她了解商业逻辑,看完报道满心焦虑。
这样很糟糕,太糟糕了,就像这篇文章所说的——最大的客户出了问题,不仅会引发极大金额的退款和违约金,还会影响后续订单和销售,更难的是关系难以修复,而最大的危机还不仅仅在于此。
最大的危机是公开,这件事已经诉诸报端,造成的负面影响短期内难以消除,百乐作为业内零售巨头,非常重视舆情,很可能迫于压力同悦然切割……
所以——崔安然立刻想到,为什么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会如此迅速如此清晰地呈现在大众投资者的面前,除了悦然自己,最了解业务和生态的就是——
是虹飞。
崔安然想给杨悦打电话,可是她先是站起来打开卧室门,看了一眼睡在里面的贺清池。
他抱着被子睡得很熟,脑袋埋进去露着柔顺发顶,他本来是抱着她睡觉的,崔安然醒了把被子塞进他怀里起床,贺清池翻了两下身,袒露出白花花的胳膊和大腿,但还是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