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恐惧地瞪着眼睛,在我手底下喘不上一口气。
我连一滴血都没有要他的。
我的刀是要刨开他的五脏庙的。
我要我家的米。
我一点也不怕。
没人会知道他去了哪里。
知道他行踪的那名侍从,此刻正于夜色之中守在御史府外。
夜深无人,他也会遇到鬼。
一个小哑巴和一个瘸子。
他们同样会演,会装,会趁其不备,将绳子套上他的脑袋。
小哑巴是个乞丐,叫狗儿,我对他有恩,曾施舍过他一碗饭。
瘸子叫魏冬河。
没错,是那个在青石镇与我一同长大的魏冬河。
第22章
我第一次杀人时,还未满十五岁。
那日艳阳高照,我出府去城西一间铺子,为张宓买新鲜出炉的腊肉烧饼。
新开的铺子,腊肉烧饼做得一绝,我排了很久的队。
烧饼铺子挨着一茶水摊。
我在排队之时,耳朵很尖地听到不远处一喝茶的差爷在跟人吹嘘。
他说他从过军。
江西起义的裹刀军,追随忠勇侯投奔当今圣上,可惜后来负伤过,如今成了最末等的差役,只能在京郊守个门。
他穿着半旧的差服,脸很黑,是常年风吹日晒的那种黑。
同伴说他吹牛,他拍了下桌子,吐沫星子乱飞——
「你还不信?当年我们那支队伍多能耐,进京途中经过开州,土匪作乱杀了镇上大批的人,还是我们赶走了土匪,收缴了粮食和钱财用作军需……」
胜利者总是可以随意改写篇章的。
你若是在如今的开州城,随便揪住一个孩童,问他知不知道青石镇,他会问你,是被裹刀军洗劫了的青石镇吗?
然而开州之外,人尽皆知那事是土匪干的,裹刀军其实是赶走了土匪的义军,以讹传讹信不得。
我们生长在土地上,是那样渺小的存在,小到迷雾弥漫,拼尽全力也走不出来。
真相被埋没在雾里,艳阳高升时,会随着雾一同散尽。
裹刀军是燕山府平王盖了印的神勇,忠勇侯是当今圣上亲封的。
所以我们会是刁民。
我从茶水铺子跟着那差役到城郊外门,看他们守城门,也看着进出的百姓。
与我同坐在街边的还有个小乞丐,他身上有伤,又脏又臭,蝇蛆钻满伤口的腐肉,啃出个豁口。
他蜷缩在墙根一动不动。
我伸手探了下他的鼻息,然后将买的腊肉烧饼放在了一旁。
再后来,天黑了,那守门的差爷吆喝着同伴去吃酒作乐,喝到了很晚,才醉醺醺地回家。
我一路跟着他,然后找机会将他打晕,从桥上推了下去。
他淹死在龙藏浦,旁人只会道他是酒喝多了失足掉下去的。
回头时,吃了我腊肉烧饼的小乞丐,正在寂静无人处默默地看着我。
我杀的第二个人,是一个屯兵校尉。
京都上林苑统领,是个鳏夫。
将他毒杀之时,他还误以为我是媒人介绍给他做续弦的。
魏冬河来京都找我的时候,已经成了一个瘸子。
他来得不早不晚。
在我杀了那屯兵校尉之后,对京中情况掌握得越来越多,他和狗儿成了我最有利的助手。
如今,四年已过。
蒋世子失踪,序幕重新拉开。
他是忠勇侯蒋文禄唯一的儿子。
我知道,没有人会一直赢,也做好了被反杀的准备。
在那之前,我一定要取了蒋文禄的人头,才能死而无憾。
第23章
事态比我想象的严峻。
蒋霆失踪后,京都的防卫突然严了起来,整日大批官差进出,弄得人心惶惶。
当今圣上指派北枢院的密使安大人负责追查,据说是忠勇侯力荐。
我乍一听到「安怀瑾」这个名字,便心下一沉。
同为青石镇走出来的人,我知道他有这个能力串联起其余的案子。
青石镇历经屠杀存活下来的人,多是他这样家徒四壁的穷人家。
他如今竟也在京中,还做了官。
我提醒狗儿和魏冬河,最近不要冒头,躲起来。
可我到底还是低估了安怀瑾这个人。几日之后,狗儿偷摸着来找我,比划着说魏冬河被抓了。 ', ' ')